第三十章 在路上

写字的王措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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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感激我曾年轻过,我怀念那时的夏天无比漫长,飞云如垛。我可以躺在草地上,花去一整天的时间,幻想美好的事物,然后相信自己,在看不到边的岁月里,一定会美梦成真。

    三天后,汽车抵达拉萨。这里真美啊,透亮的蓝天压得很低,就像倒悬在头顶的海洋,随时都可能倾泻而下。路边的银杏金黄灼目,随风轻摆,不时旋落几叶,像裹着焰火的精灵。空气真好啊,虽然有些干,但很清新,能闻到雪山的圣洁,沁人心脾。

    一众知青绕过大昭寺,低矮的白塔燃烧着松木,腾起缕缕白烟升上天空,仿佛化成朵朵白云。一路上,碰见许多磕长头的藏民,他们额头破裂,面容青黑,目光虔诚。

    这一切都让初来乍到的知青们充满好奇。

    乘着正午夺目的阳光,知青们在雪白的布达拉宫前集合,当地接待知青的农场干部为他们举行了简短的欢迎仪式。依靠在苏文身边的陈建国吃了些风干牛肉,稍稍恢复了体力,此刻眼神坚毅地望着眼前的农场干部和他手里的五星红旗。

    农场干部自我介绍:“大家好么,我是次仁多吉。”他的普通话说得非常拗口,但知青们勉强听懂,“我是农场委派过来的么,看到大家安全到达,我首先代表政府和农场欢迎你们,欢迎大家!”

    众人掌声雷动。

    次仁多吉挥挥手笑道:“今天大家就住在这里,明天,大家将被派往各自的农场大队或公社,那里才是你们展示才能的广阔天地么。接下来,我来念一下各位被分到哪些单位了么。”次仁多吉从中山装胸前的口袋掏出一小本工作记事簿,又从裤兜里摸出老花镜戴上,手指在舌尖点了唾沫星,开始翻动小小的记事簿,“邹四化,李忆兰,李海军,欧阳林,你们四个被分到了DLDQ县拉姆公社。蒋泽洋,马可炎,杨鹏,你们三个被分到林周农场了么。苏文,陈建国,陈梦琪,赵小花,白安宁,你们五个被分到SND区ND县康巴公社……”

    “你和陈梦琪分到一块啦!看来有戏啊?”李默为苏文添茶,逗趣地说。

    “总之心里很得意。”

    80后的店里来了一波客人,都是老顾客,他们点餐后,在表演台一侧的蒲垫上落座,有说有笑,打发时间,等着live演出的开始。

    欢迎会后,次仁把当晚的居住地址宣读了几遍,然后大家四散开来,东西南北去参观这座阳光之城了。陈建国脸上渐渐有了血色,他对小组五人提议,既然来了,就应该爬到布达拉宫顶上看看。

    白安宁一脸固执:“那是封建毒瘤,我们无产阶级都是马克思主义唯物论者,要同封建迷信划清界限!”

    气氛瞬时尴尬,苏文微微一笑:“白安宁同志,我认为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这也是马克思主义者应该掌握的辩证方法嘛。咱们就是上布达拉宫看看风景,又不拜佛,也不求经,和封建迷信完全两码事儿嘛!”

    赵小花扭了扭肩上的挎包:“苏文说得对,看风景和封建迷信是两码事儿,白安宁,你这是纯粹的教条主义,完全没有掌握辩证法的精髓!”

    “你们……”白安宁哑口无言。

    只听赵小花对着布达拉宫的方向喊道:“陈梦琪,你等等我!”

    苏文这才发现,陈梦琪已经爬上了布达拉宫的第一层阶梯。

    布达拉宫气势雄浑,直耸霄汉,有棱有角地屹立在雪域之巅。站在布达拉宫眉角往下看,有一种羽化登仙、俯视众生的错觉。一朵云飘过,仿佛触手可及,遥远的风携着秋天的凉意和嗡嗡的诵经声一齐拂过雪白的墙壁,留下了古老而难以分辨的痕迹。

    陈梦琪在一处低矮的围墙站定,从单肩挎包里取出画夹,抽出一张画纸,一边望着眼下星罗棋布的城市,一边开始作画。苏文站在她身边,看她在画纸上描绘出一条弯曲的弧线,那应该是拉萨河的足迹。

    陈建国和赵小花气喘吁吁爬上来,像是许多年后到处旅游的老头老太太彼此搀扶。

    白安宁冷冷地跟在他们身后,看到陈梦琪在作画,侧头一甩,不屑道:“这有什么好画的?漂亮么?一堆破屋烂瓦有什么可画的?这可比天安门差远咯!”

    “你懂个屁!”陈建国上气不接下气,“艺术无处不在。”

    “啧啧啧,得了吧,跟你们分一组简直倒血霉啦!”白安宁扬言。

    “那你和农场反映反映啊,我也觉得你不适合跟我们在一块儿!”赵小花不无揶揄地说,“要不我们帮你反映?”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

    白安宁和赵小花、陈建国叽叽歪歪一路斗嘴,苏文则静静地跟在陈梦琪身后,她时而活泼地同赵小花逗趣,时而冷若冰霜地望着头顶的蓝天,似乎心里有难以诉说的心事。

    “用现在时髦话说,这陈梦琪是冰山美人啊!”李默靠在藤椅里,懒散地说。

    “算是吧,冰山美人,可以这么说!”

    晚上,农场聚集了所有知青,小摆宴席,既接风又送行。夜里,苏文这一组五人被安排到一处绿树成荫的干部休养所过夜,这儿的条件和一路上寄宿的藏族民舍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柔软的床垫,清香的被褥,还有窗外寂静的月亮,让苏文美美地睡了一觉,彻底洗去了奔波的酸楚。

    第二天,众人精神焕发,仍在布达拉宫前集合。遥想一路西来,历经磨难,许多知青在颠簸中结下深厚的友谊。此时即将分别,难免有些不舍,又只能含泪作别,道一声珍重。

    一辆破旧不堪的小巴车驶来,农场干部喊道:“这是去SND区ND县康巴公社的汽车,昨天被分往康巴公社的知青同志,现在可以上车了么。”

    苏文听讯,第一个背起包袱上车,发现车里除了司机,还坐着一个藏族大妈,她穿着两个袖子缠在腰间的氆氇尼衣服起身相迎,对苏文笑道:“我么,是康巴公社的支部书记格桑卓玛,欢迎你们么。”

    苏文连忙上前握手:“卓玛书记好。”

    “好好好!”

    后上车的几人依次同卓玛大妈握手,安顿下来,汽车终于开了,在发动机费力地嘶吼中,五个年轻人幻想着他们心中那无边无际的广阔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