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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郑贵妃又一次被带到皇极殿后,群臣的眼色变得更加复杂。愤怒者指责其以女**惑先皇,祸害天下;冷静者劝皇上三思而行出言慎重,注意朝堂礼仪;懂医理者,低声讨论西洋香之原理;更有窃窃私语者,开始密谈郑贵妃敬献的八女,是怎样让先皇神魂颠倒的…
看了看傲气十足的郑贵妃,朱由校将手中的熏香杯把玩了一下问道:“郑贵妃,此物你可认得?”
郑贵妃用余光看了一眼,便轻声笑道:“此物老妪自然认得。莫非皇上不认识?呵呵,这也难怪,此物本就罕有,等闲之人不可见之。当然,一些负责打扫的宫娥是见过的。”说罢,郑贵妃嘴角扬起一丝鄙夷的笑容。
此话一出,皇极殿的大臣都是目瞪口呆。首辅叶向高就想立刻用针线,把郑贵妃的这张臭嘴给缝起来,这天下人谁不知道,明光宗的母亲就是一个宫女。郑贵妃这是暗讽皇上出身低微,因而不识贵重之物。叶向高暗骂道:这老娘们真是冷宫呆久了不知死活啊…
朱由校微微一笑道:“朕,确实不识此物。听郑贵妃这话的意思,好像知道这种熏香杯是如何制作的?”朱由校根本不在意郑贵妃的出言挑衅,他更在意的是,八女为何用此熏香杯熏蒸水银,这对于解开红丸案有莫大帮助。再说,光宗和自己有一毛钱的关系?不值得怄气。
叶向高生怕这郑贵妃又说出什么胡话,便赶紧上前一步道:“贵妃娘娘,您若是知道此物如何制作的,还请如实禀告皇上,切莫谈及无关之事。”郑贵妃闻言哈哈一笑,原本耷拉的眼皮瞬间高高翘起,眼角的鱼尾纹都荡起了波浪。
郑贵妃止住笑意后,伸手整理了一下妆容,淡淡说道:“老妪入宫数十载,这宫中稀罕之物确实见过不少。也罢,老妇今日就说道一二。皇上,您且听好了,有何不懂之处,您尽管问之,老妪必细细回答。”
郑贵妃上前两步,行了一个福礼道:“皇上,不知可否将您手中的熏香杯,借给老妪一观?”群臣一见郑贵妃这福礼,不由得暗自赞叹。郑贵妃虽已年逾花甲,但举手投足,仍如莹莹桃花般淡雅温润,家里的婆娘和小妾可没法比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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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贵妃从太监手里接过熏香杯后,再次谢过。随即右手轻轻握住杯身,左手轻轻托住杯底,环视了一下皇极殿,便说道:“宫内有传言此杯乃铅制,实则谬矣。这熏香杯乃效法宣德炉之做法而成。
香炉历朝皆有之,然以宣德年间所产为最,宣德炉鼓铸所需金、银、铜、铅、锡、汞、矾石、芒硝、石炭、砒霜、朱砂、雄黄、雌黄、云母、曾青、硫磺、戎盐、硝石等,须炼、锻、养、炙反复烧炼,经七返八还九转而成。
凡铜经炼五、六,则现珠光宝色,有若良金矣,其名唤上金或药金,每斤得其精者才四两耳。华俗谓上金为紫磨金,夷俗谓上金为阳迈金。
以紫磨金点化,将汞及铅锡等和,形成汞齐,再倾入暹罗铜汁内,兴铜俱熔,则风磨铜成之。铸之为器,香炉自为其中上品,佛门之紫磨钵盂亦为至高规格之供养器具。此熏香杯虽小,却也得其精华,亦算无上妙品。”
郑贵妃一口气说完后,瞧了瞧惊讶不已的众臣,又看了看陷入沉思的皇上,便将手中熏香杯交给太监道:“皇上,老妪言毕。可还有不清楚的地方?”说罢,便挺胸翘首站在了一侧,看向了眼前的这一众乡巴佬,嘴角不经意间就挂上了一抹轻蔑笑意。
听完郑贵妃的讲述,很多大臣都是面面相觑,以前只知道风磨铜珍贵,却不知道风磨铜是这么来的,那家里重金购置的以铜金制成的风磨铜器物,岂不是买到了假货?
朱由校的形象自然也没好到哪里去。他搓着下巴看着眼前的郑贵妃频频点头:后世有言,农村有九大凶兽。大白鹅高居三甲,曾有人说宁愿被狗咬,不愿被鹅拧。如今这趾高气昂的郑贵妃,就如同一只在领地巡视的大白鹅…
可就算你再怎么趾高气扬,也是在找死啊:劳资虽然曾经很傻很天真的认为,宋应星说的是真的,还满世界吵吵风磨铜就是铜加黄金。但这也不代表,你郑贵妃可以四处炫耀,这风磨铜的制作之法可是皇家之秘啊;
按照你刚才说的,制作风磨铜所需的原料铅、锡、汞、矾石、芒硝、石砒霜、朱砂…这里面那一个不是剧毒之物,这些东西制作出来的东西,你个老娘们竟然好意思说是无上妙品?这些东西,劳资今天就搬到你的冷宫里,反正天也冷了,劳资让你天天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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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贵妃,按照你刚才说的制造宣德炉之法,所做出的宣炉自然是好东西。好,此事暂且不表。朕想问问,你给父皇敬献八名女子却是何意?”朱由校问道。群臣闻言,也把目光集中到了郑贵妃身上。
郑贵妃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双手极不自然地拉扯了一下百褶裙边。但多年的宫中生活,也让她瞬间恢复了镇静。郑贵妃微微一笑道:“先皇好之,老妪只是顺先皇之意,以求谋得宫中片瓦栖身而已。”
朱由校冷笑道:“先皇好之?嗯,此说法倒也可行。可是父皇一共有七子十一女,早已过了少年戒之在色的年龄。你一次贡献八女却又是何意?难不成想以女色将父皇困在内宫?”
郑贵妃闻言后,脸部便开始不自然地抽搐,脸上的妆粉竟然开始有龟裂之痕。皇上的诛心话,如同在她覆满妆粉的脸上扎进了一把十字镐,也如同一把锥子刺进了她冰封已久的内心,一股多年来的怨气开始慢慢喷发出来。
郑贵妃整理了一下妆容,慢慢踱步到皇极殿正中,此时她竟然如小女儿一般,轻轻抹了下头发,脸上还有了一抹羞涩:“皇上,诸位臣工。老妪初见神宗之时,还是二八年华;而神宗如陛下般正值弱冠,可谓风采逼人青春鼎盛。此后老妪一直陪伴神宗,常伴他左右。”
说到这里,郑贵妃脸色一变,看着群臣道:“我知道,你们当中有人一直不满意我,一直想办法在神宗面前说我坏话。可是,老妪不在乎。你们知道为何?因为你们一个个愚蠢到家。
神宗腿腰有伤患不耐久坐,你们都知道,可却偏偏要他每日常坐朝堂。神宗说了,要你们把折子写好,他回宫批复。你们一个个就像死了爹妈一样,在宫门前死谏,说什么天子之仪不可废。老妪问问各位,你们生病可有告假之时?
你们不知道神宗每日上朝后,常在宫内腰不能直腿不能伸,都是老妪尽力按摩舒缓;你们更不知道,即便如此,神宗也常常告诉我,臣子有臣子的本分,皇上也有皇上的责任。可结果呢,换来了什么?”
郑贵妃此刻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尖利的笑声如同魔音一般刺进了每个人的耳膜:“换来的却是你们,无休止的责骂与痛斥。神宗绝食是为了什么?那是因为他心痛。老妪每每思之,都是痛彻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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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贵妃对神宗之意,朕已经知道了。这样,待会儿朕会将宫内宣德炉赐你几对,你每日也好焚香祭奠神宗。”朱由校出言打断了郑贵妃的话语,这老太婆转移话题的能力太厉害了。要是再让她说下去,说不定能说到天亮,老婆婆碎嘴的功力,他又不是没见过。
朱由校对于这样的诛心话没有任何感觉,反而感到了时机成熟。他唯一感叹的便是,郑贵妃与明神宗却有真感情。郑贵妃如同每一个维护自己丈夫的妇人一样,有的时候不讲道理。
“郑贵妃,依你刚才所言。因为你对臣工的愤恨,所以就给朕的父皇敬献美女。然后将父皇困于宫内,你好看群臣的笑话是吧。”朱由校依然抓住这个问题不放手。
“陛下,老妪刚才说了。因先皇好之,老妪从之。”郑贵妃也把嘴巴守得很严。
“那朕想问问,宫中传言,你除了给先皇送美女之外,还给先皇进贡虎狼之药,这事可属实?”朱由校发现绕圈子会被这老太婆的太极手给推来绕去,干脆直接进入主题。
郑贵妃冷冷一笑道:“老妪敬献美女而已。先皇迷恋虎狼之药纵情酒色,难不成还是老妪害得?笑话。”
“郑贵妃,这虎狼之药可多了去了,朕可没说你给先皇敬献春\药,这诸位臣工可以作证额。你为何却说父皇迷恋虎狼之药纵情酒色?看来你对父皇的一切很了解啊。说说吧,你是怎么了解到父皇迷恋虎狼之药的?”朱由校微微一笑道。
郑贵妃用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朱由校,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是好。群臣倒是见怪不怪了,皇上用挖坑这招可不是一两次了。
朱由校看了看手中的酒杯,神色严肃地说道:“要不然,你或者可以给我们说说,你是怎样毒害父皇的。来人,传宋应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