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6章:各有各的心思

赤裸的饺子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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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快过年了,妈妈把自行车大修了一遍,骑到县城“委托部”当天就含着眼泪卖掉了,去了一家人的心病。回来时,下午四点有一趟公共汽车,从县城发车,一路向东,路过我们村南有一站,车票两毛钱,妈妈就是坐这趟车回来的。

    如果误了那趟车,只能走着回来,走在路上,遇到顺路的马车就搭乘一段路,待人家马车拐弯了,就跳下车来继续走。那时候乡下人出门,一般都是这样。

    到家后,妈妈将几张钱和一包麻糖交给姥姥说:“这回这心里算是清净了点儿。”

    妈妈的小梅花(瑞士手表)和姐姐的大英格,都托姥姥给藏了起来。尤其是姐姐的大英格,那可是大舅给她留下的唯一念想。

    在那个年代的那个环境下,表是没用的,天亮了就起床、做饭、吃饭,然后跟着大伙下地劳动,再跟着大伙收工回家。在人们的心里,一天一夜连十二个时辰的概念都没有,更别说是二十四个小时了。只知道半夜、五更、大清早起、前晌、晌午、后晌、黑张(傍晚)、点灯、吹灯。

    年轻一点儿的,有时间观念的人,像姐姐、妈妈她们就又有了新的计时办法,听票车,就是票车和货车的声音不一样,早晨有一趟由东向西到县城的票车,到站凌晨四点钟左右,这就是:“四点的票车上来了。”

    上午八点有一趟由县城往东去的票车,这就是:“八点的票车下去了。”

    “八点二十的票车上来了。”“十点四十的票车下去了。”“十二点的上来了。”以及“两点(十四点)四十的下去了。”

    其实,一过两点四十,后面的就没多大用了,有晚上六点多的,八点多的,十点、直至半夜零点从县城往东去的最后一趟。

    当年我和妈妈就是坐十二点的车上来的,爸爸那次就是坐第二天上午八点的票车回去的。

    只要票车不晚点,这个方法计时是很准的,误差不超过半个小时。

    有电了,电是个好东西,接上一个灯泡吊在屋顶,能顶上十个煤油灯,而且还不怕风吹也碰不着,还能省下不少火柴。

    过去点个煤油灯,一晚上不知要点多少回。为了省油,特意把灯捻儿剪得小小的,稍微有一点儿风,那一丁点儿亮儿就没了,得赶紧再点起来。

    “诶呀,一盒洋火几天就完了。”是姥姥常说的一句话。

    “奶奶,咱们买一个马蹄表吧。”姐姐怯怯地说道。

    “对!买一个双铃的,嘀呤呤呤呤呤......”我像愿望就要实现了似的兴奋不已地嚷道。

    “奶奶把‘大英格’给你取出来?”姥姥在问姐姐。

    “还是算了吧,反正也是下了班回家,来了电开收音机,每天就那几篇社论,就那几首歌。几点不几点的还能咋呀。”姐姐把不满意挂在了嘴上。

    “姐姐,你可要当心了,这种态度可不能带出去啊,否则你那个书就别想教了,有多少人盯着呢。”

    “姐知道。”

    姥爷披着大皮袄带着风进来了,说:“大队下通知了,一家一个灯,不能超过二十五瓦,超过了批斗,你们那个话匣子要注意,不要让外人发现。”

    我接过姥爷的大皮袄,蒙在脸上:“姥姥!快点灯,姥爷又把灯扇灭了。”

    “诶呀,一盒洋火几天就完了。”姐姐怪腔怪调地说道。

    “噔咯楞咯哩咯噔,胡彪前来献图。姐姐好看不?”我穿上姥爷的大皮袄作了个杨子荣的造型。

    我抖抖大皮袄的两个前襟:“真是不错,如果学校让我演杨子荣,我就穿上姥爷这件大皮袄。”

    “穿林海,跨雪原......”我穿着姥爷的大皮袄跑到了院里练了起来,嗨,啥叫练那,咱又没看过这部戏,也就是凭着唱词和结奏想象着做些动作罢了。翻跟头撇叉子踢飞脚,冲拳跳跃后空翻。一顿折腾到“地覆天翻......”累了个满头大汗,呼哧带喘。跑到屋里赶紧脱了大皮袄丢到姐姐怀里。

    “呼呼,诶呀,这玩意儿太沉了。”

    “奶奶!你看弟弟满头大汗的就脱了,快穿上瞥回汗去咳嗽呀。”姐姐赶紧又把大皮袄给我捂上。

    “姥姥,快点灯。”我又在气姥姥。

    “我不是姥姥,也不是奶奶,你们是两个小祖宗,啊呀,一见到你们就脑袋大,能叫我这耳朵根子清净清净不?奥,这倒也好,我这后半辈子算是有保证了,保证丢不了魂。”

    “上炕落落汗吃饭呀。”姐姐说罢,把我推到炕上,收了皮袄放到外屋去了。

    妈妈还趴在柜盖上抱着收音机,把声音调的很小,认真地听着那些新闻和社论,我们这么的热闹也没有打扰了她。她有她的心思。

    这几天学校里嚷开了锅,说是要学唱样板戏,组织文艺宣传队,常青积极的报了名,顺便也替我报了个名。

    全校的同学几乎都报了名,其实这也是积极要求进步的一种表现,至于谁行谁不行,要谁不要谁,那就是学校通过考试挑选了。经过校领导、音乐老师、贫宣队代表组成的“三结合”筹备小组的认真挑选,宣传队的人员基本定了,接下来就开始训练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和目的,有的只是想在同学面前展示一下自己,博得同学们的好感、崇拜。

    有的想借机出去走走,看看演出。有的想少男少女们在一起说说笑笑蹦蹦跳跳地热闹热闹。

    也有像常青那样,认为自己条件不错,想借此机会进入县文工团也好跳出农门去吃供应粮。

    我呢,还是不成形,一来我比别人小好多,没有少男少女异性相吸的那种感觉。二来我本身就是市民户,这个不用我考虑,我从来也没有过这个概念。三来我认真刻苦的练功练声,那是因为我跟丑子学了武功,跟华老师学了发声,也想让专业的老师再给辅导一下。

    再一个是华老师说让我坚持唱下去,也正好让音乐老师指点指点。别无其他目的。

    乐队是由老师们组成的,学生当中连个玩乐器的都没有。就是我手指头还算灵活跟着姥爷学过唢呐和三弦,但是被姐姐制止了,尤其是这次,姐姐千叮咛万嘱咐的对我说:“千万别显你吹过唢呐,一旦被他们发现,就会让你拼命的吹,拼命的练,他们最后得奖了,立功了,升官了。你最后吐血了,死了。因为你还小,你的肺还嫩,你不是他们的亲人,你是他们使用的工具,用完了,使坏了,就扔了。只许你借这次机会学点儿你喜欢,你需要的东西。”

    姐姐一脸严肃的对我说的这些,看来是很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