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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空之中,无数幻影显现,有黑龙,有白虎,有夔牛,有美人如玉,有白骨累累,红尘万丈波澜,各种奇怪的诸般妙想人事一一浮现。
一点灯火如豆,从遥远的无尽空间内出现,火光摇曳摆动,仿佛一吹即灭,又在虚无中逐渐成长,从一点星火逐渐有着燎原之势。
又不知过多久火光愈发明亮,点点微光已经成长一团庞大的火球,照亮方圆数十数百里元,如红日初升,其道光华炽烈。
虚空中的不断出现的无数幻象,被火光一照,嗤嗤地如沸水浇灌在冰雪上,尽皆消融,无踪无迹。
“谁解长生似我哉,炼成精神在三台。尽知白日升天去,刚逐红尘下世来。”
一声低低的呢喃,苏禅从坐定的中醒过来,双目睁开,隐有无数电光闪动,倏然间明灭。
炼神第三重神念,讲求精神之火明灭随心,有着星火燎原红日初升之势,人的内心不定,意识有着诸般杂念,心意无穷无尽的欲望时刻蛊惑着,仿佛天魔勾引,欲海沉沦,唯有以精神之火,焚烧种种念头,打磨心性如一。
“炼神十重,炼的便是人的精神。精神为何物?就是人的精气和神识所化。《大日镇魂法》上说,人的精神无限广大,浩瀚如虚空无尽宇宙,最高层次,打破神关,炼假成真,虚空一年,尽可凭空造物,显化众生。”
“只是这条路,自古以来比武道至高还难以达成。武道之中人仙之境,武圣之躯,数千年以来,还有人流传,像赵、唐、梁、夏四朝的开过太祖王侯,都曾有达到这个境界,而炼神,千年以来,宗派退出后日渐衰微,却是没有流传过。反倒是神道历经波折,却似乎从来没有断绝。”
一夜过去,苏禅静坐修炼,想起昨夜那突然而至,以威逼勾引想收服他为信徒的城隍神,心中不由感叹。
在炼神修士鼎盛的时代离今太远,很多已经不可考,他也只能回忆这曾经读过的一些野史札记里的趣闻。
而神道一事,假假真真的逸闻趣事就相对要多一些。什么河伯县令,土地爷收复妖鬼,书生夜梦被山神请去做客之类。
“当年前朝大梁国势日盛时,有诸多神灵受香火显现,触动了皇权统治,由此爆发了长达数十年的伐山破庙,捣毁神祀,神道势力不甘退出,发动了一次次的反击,虽然最终大梁王朝取得了胜利,但国势也因此而衰,不过短短五十年偌大帝国就四分五裂。有了西魏,南楚,东越和大夏数国,虽然大夏太祖刘进是万中无一的明君,统治疆域人口是当时其他三国之和,但各国诸侯刚刚分立,国主都是一代人杰,以大夏太祖之能一时也无法统一天下,之能逐步蚕食。”
“百年间到今天,夏朝国力一日强过一日,终于武帝时期平灭了西魏,有望一统天下,可惜骤然的宫廷巨变,武帝驾崩,南楚和东越才得以喘息之机,蜷缩于数州之地。”
“而今的神州大地,是武道盛世,炼神的修士和神灵早已退出时代,不见踪影。也不知是哪个阴魂邪神假借城隍名义布道传法,若真是城隍神,集一州一城的香火,威严浩荡,绝非此刻我炼神三重境界能够抗衡。”
苏禅整理了一下脑海中的诸多脉络,对于昨夜乍然的遭遇,细细想明白后,心中有几分疑虑。
“阴魂邪神记仇,我昨天毁了它的分身神像,肯定是要报复于我。我虽然不惧,但总是麻烦。此事我该找巡检杜午阳知会一声,邪神害人,愚民不知内情,供奉身心,倾家荡产,家破人亡者比比皆是。朝廷有法令禁止民间yin祀,这是县中衙门的职责所在。”
苏禅细细想了下,关于昨晚邪神传道一事事关重大,准备去县衙和巡检杜午阳谈一谈。
对方昨日刚破例给他武举考核的机会,得了武童生的资格,于情于理也该通知这一下。
这等事情,万一将来闹将起来,一县主官县令自然不免被追责,负责捕盗治安的巡检肯定也讨不了好处。
苏禅起身穿好衣物,还未出门,突然就听到一阵外面响起一阵鼓噪之声。
“张全,你好生说说,那些人是疯了吗,竟然敢动手打我们牛庄的人。他们是不知道,这牛庄是雍京大将军府的产业?”
“到底是如何起得争执,你快说一说。”
“他们欺人太甚,不就是放牛的时候不小心吃了几株秧苗,赔他便是了。结果扣了我兄弟,还把庄里的牛儿给伤了,三岁口的那头牛儿左蹄都瘸了。”
牛庄门前,十多个粗布麻衣的佃户帮佣弄哄哄的聚在一块,面红耳赤地叫嚷着。
“庄老大,你就发话吧,带上庄里的人,非得狠狠教训他们一顿不可。”一个脸颊肿得老高的中年佃户语气愤愤地喊道。“我兄弟被他们扣了,我这脸上也挨了一巴掌。”
“张全,你不要冲动,这些泥腿子敢欺到我们头上来,肯定是要讨回个公道的,至于动不动手还得庄老大发话。”
“我看呐,要不找衙门递个条子,让官府的人来处理,这许庄的人,可邪气的很。”
“方大嘴,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挨打的又不是你,哼,我弟弟张山还被人家扣着呢。”
庄云站着众人中间,一张脸拉了下来,伸手虚按了两下,安抚众人道:“先别吵吵,这事可大可小,张全,你说那些人指名道姓要小苏管事去了才肯放人?”
“那些人是这么说的,让小苏管事去说话才行。”
“对,那就请小苏管事给我们做主,牛庄是大将军府的,这些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一定要给他们好看。”叫方大嘴的佃户跟着出声道。
在这些佃户杂役吵嚷间,苏禅已经开门走了过来,向人群中的庄云问道:
“庄大哥,怎么回事,有什么事需要我做主的?”
苏禅这几个月在牛庄,名为管事,但其实一直是甩手掌柜。他每日练武炼神,牛庄内诸事安排依旧是以庄云为主,他并未有过干涉。
庄云走了过来,朝苏禅道:“小苏管事,事情是这样,今日庄里的佃户张全张山两兄弟在放牛时,不小心吃了隔壁田里刚下地的秧苗。有人发现了后和张家兄弟起了口角,张全挨了打,张山也被扣住了,还伤了庄里的牛,扬言要小苏管事去赔礼道歉,否则就不放人。”
“我们的牛吃了人家的秧苗,此事理亏在我,只是为何会起了口角争执?”苏禅目光扫过站在一旁的张山,见对方右侧脸上肿起,五个手指印清晰可见。
张山心虚地缩了缩脖子,低声说道:“就几棵秧苗而已,这些人不依不饶,我们牛庄的人什么时候吃过亏了。”
苏禅心下了然,他虽然不通农事,但读书明理,人情世故是相通的。
这牛庄中的佃户帮佣在他面前老老实实,畏惧的是他是将军府的管事,大将军的侄子这一层身份,但这牛庄的佃户帮佣,平日里背靠将军府,面对其他的村民农户恐怕就是另外一幅嘴脸了。
狐假虎威,狗仗人势,他在将军府被仆役之流欺压不也是这般。
“小苏管事,你看此事该如何处理?”庄云见苏禅神色沉了下去,压低了嗓子问道。
“庄里的牛毁了人家的庄稼,要赔偿是应有之理,不过后面扣人和伤了牛,这是对方的过错。只是这些人什么来历?”苏禅皱了皱眉,接着问道。
这牛庄周遭的人,都知道牛庄背靠着雍京神勇大将军府,即便县衙官府也让几分,寻常时节哪有人敢来牛庄找麻烦?苏禅对此也是颇为奇怪。
张全捂着半边脸,嘟嘟囔囔道:“小人也不知,好像有些熟面孔,也有几个没见过的。小人争辩了几句,他们一上来就把小人兄弟给抓住了,放小人回来传话。”
说着,又偷偷瞟了一眼苏禅的脸色,“他们要小苏管事亲自去赔礼道歉,才肯放回我兄弟。”
“哦?!”苏禅摸了摸鼻子,脸上露出思索之色,“既然如此,我去和对方交涉一番,你们在牛庄离等着。”
“小苏管事,这等琐事,哪用得着你来处理,我去就行。”庄云赶忙出声阻止道。
苏禅摆了摆手,“我是一庄管事,这等事情自然我来处理。这些时日牛庄上下的诸事,都多亏了庄大哥你,这件由我来便好。”
“这如何可以?”庄云浮起一丝焦急之色,“都是庄稼汉子,蛮横不识礼数,万一冲撞了小苏管事你,岂不是我等大大的罪过。要不,小苏管事你把庄里的青壮都带上。”
“庄大哥,不必了,既然指定要我,那我去去谈谈便是。”苏禅摇头拒绝道,他指了指半张脸肿起的张全,“让张全为我带路即可。”
他此时无论武功还是炼神都有了气候,到了第三层境界,已经不在是畏畏缩缩的少年。
“这是冲着我来的,我若不去岂不让对方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