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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沈麝,几人俱是舒了口气。
“风栾,你今日怎么偏要捣乱。”风术皱眉,不满的望向风栾。
风栾翻了个白眼不理二哥,姚霁光轻笑着回道,“风栾做事当然有她的道理,说到底,肯定是你这个哥哥有该反思之处咯。”
“说到此处,那你的道理是什么?”风栾反问道,“你那样生云娘的气,最后不还把药方卖给沈麝了。以后不知又有多少女子要为这美颜神药倾家荡产,为其疯狂了。”
霁光轻轻叹一口气,“对于云娘,我虽恨其不争,但那毕竟是她自己的选择。我又不可能养她陪她照顾她一生,其实又哪里有什么立场去指责她……”
“这些傻女人呐……”风栾叹道。
“这些傻女人,若真能在容颜上占些资本,生存条件也应该会随之改善吧……”姚霁光缓缓为自己倒一杯茶,苦笑道,“我也只能为她们做这些了,你看我自己都自身难保呢。”
清风徐来,亭外的珠帘相撞,叮当作响,三人俱都沉默了下来。正是芍药花开时节,花圃中鲜花怒放,浓郁的花香随风入得厅内,熏蒸着三人各自的心事。
半晌,“走吧,快到晌午了。”风术招呼着两人,“李符瑶和应纯呢?该叫他们去吃饭了。”正询问着。看守后门的一小厮慌慌张张跑过来,“少主人,小姐,姚大夫也在,后门出事了……”
“怎么回事?慌慌张张的。”风术问道。
“后院来了一家子农民,抬着一个小孩,硬要说……硬要说李小姐治死人了……”
风栾与霁光“唰”的一下齐齐站起。
风术也意识到不好,来不及吩咐,忙带头先往后门方向走去。
几人急步奔走,还未出后院,就闻一妇人的震天哭声。
“谁人在后院闹事!哭哭啼啼,成何体统!”风术生气,几步跨到后门吼道。
那哭啼的农妇见这府邸主人威风严肃,不敢多事,降低音调抽噎着。旁边的中年汉子见老婆受压,却忍不住红了眼睛,起身指着李符瑶吼道,“这庸医婆娘乱用药,害得我家儿子年纪轻轻就惨死,你们真要不管吗?!”
应纯护在李符瑶身前,瞪了一眼那汉子,那汉子畏缩一下,重新蹲坐回儿子身旁,梗着脖子看着风术。却似乎是吃过应纯的苦头。
风栾打量一下,见李符瑶扶额掩面,泪水早已是泛滥两颊,忙将李符瑶拽回自己身边,一起躲在风术身后。“没事的没事的,我们来了。”风栾一手轻握李符瑶的手,一手拍着她的后背。
姚霁光上前几步,蹲下身子去摸躺在地上的孩子的脉搏,那是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男孩,面无血色,双眼紧闭,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这不还没死么。”姚霁光一边详细诊察的患者情况,一边去摸随身带的针具包。三指在病人寸关尺三部脉中游移,面色却渐渐变了,打开针具包的动作也慢了几分。
听霁光如此说,李符瑶也来了精神,匆忙跑到霁光面前蹲下,“需要我帮你吗?”适才她只顾慌乱,一时间竟忘了检查患者身体状况。
姚霁光摆摆手,松开搭在男孩脉关上的三指,示意李符瑶搭上,转身面对着那对夫妇,“你们说她乱给你们用药,是怎么回事?”
“我家三仔明明只是贪玩把腿摔伤,”那妇女抽噎着答道,“那日这女人开幡来我们村义诊,我就给带二仔给她看。她说二仔只是摔伤,冲服少量三七活血通淤很快便可痊愈。谁知道……”
“三七活血通淤,确实没错啊。”风栾在一边插话。
姚霁光却是大概明白了几分,心里微凉,继续问道,“你那三七是从哪儿弄来的。”
“家里有北方亲戚送的土三七药酒,我还问过那女人,土三七泡酒可以喝吗。那女人只说酒活血行气,加上三七再好不过。我便给我三仔倒了一碗。可怜我家三仔……才过了两天就……”农妇又要再哭,看了眼风术严肃的面色乖乖闭上了嘴巴,只狠狠瞪着李符瑶。
“不止一碗吧?”姚霁光问道。
“我儿没好,当然……当然不能只给喝一碗!”那农妇争辩。
“就算用量多,三七可破血,那也不至于致人死地啊……”李符瑶满面通红,小声辩解。
姚霁光叹一口气。怜悯的望向地上的孩子,那孩子面色愈发惨白,额头汗珠沁出。“三七生长于西南高原之上,药材珍惜难得,普通百姓家却哪儿会有,还舍得拿来泡酒送人?”姚霁光对着李符瑶道,“她所说的土三七,应是我们北方的植物,那土三七徒有三七之名,却是一种有毒药物,常服容易伤及内脏。此次恐怕这孩子服用太多,加上酒催药力,才使得他脏器迅速衰竭……倒是不能将全部责任归咎于你,只是你说话如此不严谨,却是难免其责。”
“那他……还有救吗?”李符瑶嘴唇轻颤,泪水再次涌了上来。
“我不是让你摸他的脉象吗?”
“他的脉象还是有的!”李符瑶急道,“只不过轻了点滑了点,似有似无,但是还能摸出来的……这说明他还有救是不是?!”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这是鱼翔脉。”姚霁光面色严肃,轻声说道。
李符瑶哆嗦一下,下意识的将男孩的手扔开,失神跌坐在地。鱼翔脉是医学上著名的七死脉之一。所谓七死脉,釜沸脉、鱼翔脉、弹石脉、解索脉、屋漏脉、虾游脉、雀啄脉,每种脉象皆代表此人无药可救,必死无疑。李符瑶记得霁光讲过,鱼翔脉、虾游脉、雀啄脉均可由脏器极度衰竭引起,但其中有鱼翔脉之人又可多抱几分希望。
“你不是说……”李符瑶抱住霁光胳膊。
姚霁光摇摇头,“他来的太晚了,来不及了……”
姚霁光话音刚落,那边那夫妇两也是再绷不住,嚎哭起来。从这几个人的对话之中他们也听出了大概,只知道他们的宝贝三仔是神仙难治了。
“来的及的,你可以的,你是姚霁光啊!”李符瑶跪坐地上,摇着霁光胳膊,泣不成声,“你不像我,我那么笨那么蠢,你是姚霁光,有什么病能难的到你呢?!”
姚霁光蹙眉道,“倒不是没有可能,若是有人能与我配合,为他开膛破肚,洗肝促心,这孩子还是有救的。只不过这里并没有能配合我之人。”姚霁光将李符瑶的手从她胳膊上拿下,再次放到男孩寸口脉上,语气严肃起来。
“我让你过来摸脉,不是让你过来哭的。你知道这是多么珍贵的学习机会吗?”
李符瑶痛苦的闭上双眼,将手抽回,泪珠成串滴落,“他是被我害死,我怎么能……”
“你不是要当苍生大医吗?”姚霁光再次抓过李符瑶的手,强行放在那男孩脉搏上,“你记住,若想成为苍生大医,必要比旁人心狠三分,慈悲四分;冷静三分,执着四分;严谨三分,胆大四分。你睁开眼,记住他的样子。我想,冷静和严谨你是再也忘不了了。”
“我……”李符瑶柔弱娇气,却非不听劝,这也正是姚霁光欣赏她的一点。思索着她的话,李符瑶悲戚的望着那垂危男孩,面上尚带着泪花,手指却在寸关尺间举按摸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