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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氏心里一惊,脸上就流出几分不自然来。
夏夫人目光如炬,眼神似乎要将柳氏的身子看出个窟窿来。
但凡有一时的迟疑,就说明真的给季氏下过毒。
在夏夫人咄咄逼人的目光下,柳氏冷不丁打了个寒颤,瞒得过一时,怎能瞒得过一世?
“你再不说清楚,我也没办法帮你。”夏夫人收回目光,见柳氏吞吞吐吐半天不言,她有点恼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瞒着掖着,你莫不是以为能逃得过谁的眼去?别忘了你弟弟是灶房的采办,什么东西买不到?这一盆污水泼到你脚面上,你还不说个一二三,还是想等人将污水泼到你脸上去!”
柳氏吓得打个激灵,抬起眼,重新看夏夫人。
天黑透了,风吹的窗棂呜呜作响,屋里只点了一盏油灯,璎珞带着了山茶去耳房候着,夏夫人给她留足的脸面,她还不把事实说出来,她就是这样磨磨蹭蹭的性子,真是让人着急。
她要是再不说,自己有心帮她都帮不成了。
柳氏还是第一次见夏夫人这般生气的模样,往常不论发生什么事,她都是一团和气。
夏夫人心知肚明是有人栽赃陷害柳氏,这柳氏还是个不争气的,怎叫她不恼,平日里她怎么跟季氏斗,也不过是使使小性子,仗着跟着夏老爷时间长不愿把季氏放在眼里,一个喜怒哀乐都表现在脸上的人,断然做不出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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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年关,家家户户异常忙碌,尤其是大户人家主持中馈的夫人,更是忙得脚不沾地。
既要整理历年来的账目,又要置办过年的东西,还有给亲朋好友的赠礼、回礼,样样不能少,样样都要有,还不能重复,送老夫人的是金银器皿,夫人是绫罗绸缎,女儿家的是翡翠玛瑙首饰,送官人的自然是书帖字画文献一类。
最简单的当属绫罗绸缎,针线绣法和颜色一眼就能瞧出不同来,光是针线绣法就有上百种,加上颜色与纹路,想找出一模一样来的都难于上青天。
名门世家的夫人刁钻的很,极少有向夏夫人这般温和的,想到那些夫人的面孔,夏夫人心里有了眉目,每个夫人喜欢什么样的绣法与纹路,搭配上什么颜色好看,她都一一记录下来,交给璎珞。
七绣坊是燕州最有名的绣坊,原是有七位顶尖的绣娘,一人拿出一部分的银子,凑够了钱,买间铺子,求个营生的地方,可她们的绣法个个了得,连京城里那些达官贵人,有的都不远万里来寻一件衣裳。
柳氏呢女红也是跟着七绣坊里的绣娘学的,夏老夫人在世,就让她跟着去学,一来二去,她也喜欢,竟是摸到些绣法的门路,得到绣娘的称赞。
送礼的衣裳交给七绣坊,府里主子门的新衣,自然就交给了柳氏。
——夏老爷实在清廉,一点油水不沾,他的俸禄加上庄子和铺子里的银子,还不足以支撑夏府主子们的衣裳。
说起来柳氏的眼光不错,就连当时的夏如玉都十分喜欢她做的衣裳,一只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就好似真的一样。
唯独季氏很不满意,居然拎着衣裳,一路寻到柳氏的房里,当众给柳氏难堪,尽管夏夫人做主,训斥了季氏一顿,但柳氏心中愤意难平,屋里那么多下人在,她居然把衣裳直接丢在自己的脸上,这年关岂不是人人都要指着自己这个笑料活了!
平日也就算了,过个年犯得着这样吗?
柳氏越想心中越是愤怒,就让柳小弟去买了些巴豆,碾碎了放进柳氏的饭菜里。
那个时候别说是柳氏了,连季氏本人都不知道自己有身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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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巴豆这种事,实在是羞于启齿,说完,柳氏就低下了头,紧紧的攥着衣袖。
“糊涂!”夏夫人皱着眉头,“万一真是因为你下那点巴豆,吃出个好歹来,我看老爷把你送去官府不!”她飞快扫了一眼柳氏:“明天一大早就把柳小弟喊来,我得亲自问问她。”
——这是不相信她?
柳氏抬起头,不知所措的看着夏夫人。
夏夫人没好气又道:“一码事是一码事,你下巴豆是事实吧,柳小弟负责采办,明天不光是他,灶房里的管事,丫鬟我都要一个个亲自过问,我倒是要看看哪个不长眼的,活得不耐烦了,敢对主子动手脚。”
柳氏眼巴巴的看着夏夫人,然后用力扯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得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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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夜不能寐的还有夏如玉。
初冬和半夏不认为夏如玉这样的孩童能懂什么事,服侍她梳洗过后,各自回到耳房睡去。
夏如玉怕吵醒两个丫鬟,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干脆不下床,平躺在床榻上,望着帐幔发起呆来。
半夏的心思太多,能留在她身边的还是初冬,且初冬比半夏机灵,刚才确实打听出点有用的消息。
其实在夏如玉的记忆里,很多事情已经模糊了,譬如,她不记得柳氏给她做了件什么样的新衣,只记得她很喜欢,可惜她正在长身子的时候,新衣穿不了多久,便搁置在箱底了,她嫁进齐府的第二年,柳氏就活活的气死了,据说死得时候眼睛睁得比铜铃还大,生前也没生下一男半女,又是个姨娘,死后也极少有人会提起她。
柳氏跟柳三娘是远房亲戚,都是柳家的旁支,只不过柳氏没有柳三娘那么聪明——以及阴险。
没有心计的女人,死得都早呢。
夏如玉有些恍惚,她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适应过来重生的日子,花了更久的时间,把齐霈从脑海里、心窝里抹去。
何苦为了一个男人,自相残杀。
就连一个未经人世的孩子也不放过。
——季氏就是因此想方设法的害了她。
目前,夏夫人不是凶手,柳氏也不是凶手,季氏不会害自己的骨肉,那会是谁呢?
夏府里的一张张面孔从夏如玉脑海掠过,不知不觉她睡了过去,醒来急急忙忙梳洗好,就往上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