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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眼前是一条小路,这条路两边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抬起头目光所及的天空也是漆黑的,一点星光都没有,更没有一丝声音,无边的黑暗和寂静充斥在我周围。
在这个黑暗的环境里,只有我面前的小路发出淡淡的光,极其的微暗,却让我勉强可以沿着路走直线而不会迷失方向,冲进黑暗里。
这路的光让我觉得可怕,周围都那么黑,偏偏它是亮的,这种奇异的光明并不会让人觉得心安,反倒只感受到怪异和惊悚。
我所处的地方,不仅黑,还特别的冷,是那种彻骨的寒冷,紧紧包裹着我,不管我如何往前走,寒冷都如影随形。
又黑又冷的地方,我心里害怕极了,这会是哪里?我如何来的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沿着这条路又会走向何方?
脑海里的疑问不断冒出来,这个漆黑而陌生的环境,让我心里惶恐不安,我到底该怎么办?
眼前的路,笔直往前延伸,看不见尽头,路在极远的地方消失在黑暗里。
好冷好冷啊,我忍不住搂住自己,想要温暖自己,却一点作用都没有。
我突然想起来,我可以跑啊,只要我跑起来,不就暖了吗?
想到这里,我脚下用劲,却发现自己根本跑不起来,脚下的路,在我用力过大时会死死吸住我的脚,把我束缚在原地,这个发现让我惊慌,我眼睛不停地看着四周,双手紧紧的抱住肩膀,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我不是出车祸了吗?
我本来在车祸现场等着别人清理路面,却被后面超速而来的大货车撞向了事故现场,我的腹部受了伤,我还记得自己摸了一下伤口后满手的鲜血,之后我就没了意识。
为何一有意识就会身处这里?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真的太黑了,还特别的压抑,更是带着无尽的寒冷,我想跑,脚根本跑不起来!
太冷了,我的牙关不停地打颤,在这个寂静的黑暗里,我发出的声音就显得突兀而骇人。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是死了吗?
不,我一定没有死,我还有好多好多事情没有做,怎么能就这么死了。
我母亲,我还没看着她恢复正常,我还没给她办一场浪漫的婚礼,我还没有促成继父和她的甜美婚姻,这事,一定得做好才行啊,我死了,我弟弟肯定不会做得特别细致,真的生怕他会委屈到爸妈。
而且,我若是死了,我妈她恢复正常后,不知道会哭成什么样,我想想就觉得难受,我怎么能让生我养我的亲人哭泣!我不能!
我奶奶,我还要给她养老,我还要看着她一天天老去,陪她度过人生的最后一程,而不是让她来白发人送黑发人,我要让她一直活得开开心心,安逸而幸福,我实在不忍心,让奶奶因为我不在了而伤心。
还记得父亲去世时,奶奶趴在父亲身上,她哭得肝肠寸断满脸泪痕,整个人看起来无助又可怜,好不容易这事过去15年了,她老人家已经完全接受这件事了,也不再为这事伤心难过了,我怎么能再给她心里刺一刀,让她因为我再想起自己苦命惨死的儿子,我不能!
我弟弟,他和我一起,从苦日子里一天天熬出来,好不容易他结婚了,可以有幸福生活了,我却在这时离开了,弟弟还没有孩子,我都不知道弟弟的孩子会长什么样,这样我如何去见父亲?
他若问起我家里的情况,我有什么脸面告诉他,我给弟弟留下一个烂摊子,上有老奶奶,中有瘸腿的继父和智障的妈妈,下有他们小两口子,一大家子人全靠他一人赚钱养活,压力之大可想而知,父亲一定是会怨我没帮衬到弟弟。我不想有这样的情景出现,真的不想。
还有我舅舅,他的老婆得了癌症,他的儿子吸毒找不到人,我已经答应舅舅和舅妈要帮她找儿子,要让舅妈临死前见一次王成,要让她死后不再担心舅舅,我会替她照顾好舅舅,一定让我舅安安心心快乐幸福活到老,我怎么能食言?绝对不能!
还有我大姨,她对我实心实意,只差把我带回她家里去养着,这么多年对我的关爱不比一家人少,让她难受,我会心疼到要死。
突然我想到了林屹,我最深爱的男人,他和我认识14年,却我相处的时间极其短暂。高中时高一我不在班里,高二时也只是有半年的正常上课,一周只有五天,仔细去算,我和他真正在一起度过的时间连一年都不到!
我突然想起来,高二时,我们语文课学习林黛玉进贾府那一段,书上形容黛玉时这么写:黛玉身体面庞虽怯弱不胜,却有一段自然的风流态度,便知他有不足之症。我们的班主任宁老师站在讲台上甩甩头发,问,风流在这里是何意?
林屹在底下照本宣科,捧着辞海一本正经大声读风流的今意:风流,是指一个人(男人或女人),同时或先后与不止一个异性发生两厢情愿的关系,包括精神上的倾慕、言语上的亲昵及行为上的亲近,亦即包括假想性行为、边缘性行为及核心性行为的异性之间的恋爱关系的总和,总结下来就是一个人特别多情甚至滥情,极度不正经。
他还没读完,班里同学早已哄堂大笑起来,他的声音被笑声淹没,好在我坐在他前面,听了个完整清楚,我笑着转头,轻声说,这里风流可不是这个意思,他在后面说,那你怎么不早说,我也跟着大家大笑起来回他,我怎么知道你是个耿直的人,会全读出来,还那么大声。
当时让我奇怪的是,他在课堂上丢了脸,却非常的开心,我真不懂他的开心来自何处,正常人不都会觉得无地自容吗?
我多想以后能搞清楚他所有行为的想法,以前上学时候的,还有以后他后半生的。
难不成,我再也听不见他的声音了吗?再也见不到他一面了吗?再也不能陪着他一起,走完人生的后半段了吗?如果真这样,我怎么甘心!
我和他的感情,比八年抗战还要长,从认识到如今,整整14年,高中毕业后整整12年未见一面,好不容易在经过12年后,才确定了关系,才戴上了他的钻戒,我还得到他们家人完全认可,眼看着要度过甜蜜同居时期进入幸福的婚姻生活,难道就这样不能实现了?
为何就不能让甜蜜幸福再长久一些呢?
我想着他的脸庞,还有他每次看着我时那让我动情的眼眸,那双眼,在我第一次看到时就不自觉的喜欢上了它的主人。
这么多年,我和他之间,如果非要说亏欠,就一定是我欠了他的。
高考前我没有问过他,直接恼了,让我们一分别就是12年,一个北京一个上海,两地之间却又相思纠缠的局面是我造成的,真的好后悔啊,我多想时光能回到曾经,我还带着现在的记忆,我能和他一起进清华,一起漫步四时,过最甜蜜浪漫的大学恋爱生活!可这些现在只能是想想了,我记起车祸前和他在车里,我的额头触着他的胡茬,淡淡地痒舒服极了,真害怕这就是我和他最后的缠绵。
我若是真的已经死了,林屹会如何?
我想起来那次在城北的城中村里,我因为看书忘记了时间,手机还没电关机,林屹打不通我电话,以为我丢了,整整找我到大半夜。
再见到他时,才半天的功夫,他整个人都没了生机,平时根本不动的香烟都一根接一根吸了好多,那些落在地上的烟头,显露出他的无奈无助和凄凉,那些烟头好像叫嚣着看吧,再厉害的男人也不过是个可怜虫,少了他在乎的东西,全都一个样,好懦弱啊!
想到这些,我心里好痛,他无助彷徨痛苦的模样,是我最不忍心也最不愿意看到的模样。
我若真死了,他会怎么样?想不到结果也不敢去想。我只是失踪,他都恍如一个木偶,我死了,他恐怕,我不敢给恐怕下结论,我不敢,也不能。
他是我最最爱着的人啊,我怎么能让他没了我,就像我不能没他陪伴一样,我们两人,是一体,少了谁也不行!
我不能让他难受心痛,我要让他幸福,让他快乐,还要让他儿孙满堂,那些也都是我的子孙!
可我该怎么办,我在这里,漆黑如同夜幕下的地方,我该如何做,才能离开这里?
我心里无助极了,从小长到大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坚强活着,突然处在这样的境地里,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一点提示也没有,该怎么走,该怎么办,该如何逃离,我全不知道,真的好想哭。
我抱着自己的肩膀,蹲在路上,委屈地哭起来,嘴里大喊,“爸,救救我,救救我,我要回去,我要回到亲人爱人的身边去,我不想在这里”。
不知道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哭了好久一点眼泪也没有,周围还是那么的黑,那么的冷,哭久了,一点疲累的感觉也没有。
这里难道是要走下去?一直走,会有尽头的吧,那么尽头会是什么所在?奈何桥?阎王殿?还是熬着孟婆汤的孟婆?抑或是拿着兵器的鬼将鬼卒?
不重要了,我关心的都不是这些,我关心的是所有爱我的我爱的亲人和爱人,只要让我能回到他们身边,那怕这条路再长,我也要走下去!
对,我一定要走下去,我就是要出现在路的尽头看看,会是一番什么天地!
心里坚定了信念,环境是什么样都不重要了,我全留意不到,我只想着,我要靠自己一步一步走出这里,那怕看不到尽头和希望,我也要坚持下去,坚持才有战胜一切的可能,不是吗?
我站起身,迈开步子,一步一步往前走。
不能跑?那我就用走的,我脚步大一些,再大一些,速度快一些再快一些,渐渐地,我行走的速度已经完全超过了慢跑,我走过的路越来越长,我只想着,只要有路,我就不回头,我一直走,终究有走出去的时候。没有尽头又如何,我的希望比你长!
不知道走了多久,路边渐渐有了光亮,很微弱的光,淡淡的照过来,照到我身上有丝丝温热,我感觉到了温暖,心里窃喜,看来自己做对了!
这些光更加坚定了我的信念,我要一直走,我要走向自己的幸福生活!
我信心满满一直往前走,光线越来越亮,温度渐渐高起来,我浑身都暖洋洋的,我说,爸爸,奶奶,弟弟,大姨,舅舅,林屹,我所有的亲人们,我就要走出去了!
我刚说完,我身边真的就出现了爸爸的身影,他笑着站在我旁边,不说话,只摸摸我的头,然后手指着前方,嘴一张一合,仿佛和我说,就是那里,他们就等在那里,他说完,身体就渐渐退走,沿着我走的路,朝着另一个方向退去,直至消失,我急切地想要抓住父亲,却什么都摸不到!
看着父亲最终消失不见的地方,我心里带着悲痛,轻轻说,爸,我会回去的,我一定要回去!
含泪转头,仰起头,朝着光明的源头加快脚步。
我的耳边,渐渐听到了声音,是林屹的声音,他说:“玄子,你赶紧好起来吧,赶紧醒过来。玄子,我要和你去结婚,我们还没领结婚证的,你得赶紧好起来”。
伴随着他的声音的,是女人的啜泣声,奶奶的叹气声,舅舅说,“大妈,别太难过了,玄子一定会好起来的,我相信她,她一直那么要强,她不会扔下我们所有人一个人离开的,大妈,别哭”,我听见奶奶的哭声,声音很小,一直压抑着不敢放开声音,没一会,好像有谁拉着奶奶出去了,声音渐渐小了,直到再也听不见。
我特别想睁开眼,却觉得眼皮有千斤重,一点都掀不开,微微抖动了几下,连一点光亮都没看见。
我能感受到林屹拉着我的手,他的手还是那样的微热舒服,我突然又想和他玩玩,手指头使劲力气收回来,在他掌心挠了挠。
这时,我明白,我只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无尽寒冷和黑暗交织在一起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