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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砰地一声被推开。
房里的宋酒听见声响,急忙搁下笔。“什么事?”
王琢跑进来,喘着气说道:“阿盼练字时吐血了,眼下正昏昏欲睡。”
宋酒只听见吐血两个字,便一股脑地冲了出去,直往宋清盼的房间跑去。
王琢在她身后喊道:“阿盼在我房里。”
宋酒此时此刻脑中一片混乱,不知道该怎么办,甚至连王琢的房间在哪里也记不起来,只能凭着感觉往那里跑去。
如今与她最亲的只有宋清盼和宋君顾,他们两个人中任何一个出了事情,对她来说都会是致命打击。她甚至想都不敢想,若是有一天他们两个出了什么事,她会变成什么模样。
可这一天终究会来,就好比眼下。
王琢焦急地跟在身后,但跑得不及宋酒快。在檐下时正巧看见王之焕进来,他大喊道:“阿爹,阿盼他吐血了,你赶紧去看看吧!”
两人快步进屋时,宋酒正哆哆嗦嗦地抱着宋君顾。她脸上的泪水不比宋清盼少,两手却是颤抖着不知该放在哪里才好。
宋酒用帕子替他擦去嘴边的鲜血,声音颤抖:“阿盼,莫睡,娘亲带你去找大夫。莫睡……”
宋清盼在她怀里,小脸比之前更白了,嘴唇还有些乌紫,哭着说道:“娘亲,肚子疼……困……”
“他这是中毒了!”王之焕瞧见他乌紫的嘴唇,一把将他抱过来,朝着外边吼道:“白雨,准备马车,要快!”
白雨在门外听见声音,又折回门外赶紧将马车叫回来。
宋清盼躺在王之焕怀中,看着他那如玉的侧脸,弱弱地说:“师傅,疼……”
王之焕此时也没了平日的冷淡,放缓了语气,“师傅在,不会有事的。”
这话是说给宋清盼听的,也是说给宋酒听的。
宋酒平日都是冷静自持的人,遇上大事绝对不会变了脸色。唯独有关宋清盼和宋君顾的事,稍微一丁点便足够令她惊慌失措。
王之焕拉过宋酒,语气不算冷淡也算不上温和。“静下心,若是你此刻都慌了神,他不是更慌?”
宋酒闻言,看着躺在他怀里的宋清盼,顿时清醒过来。不错,她现下不能慌了神,她若是倒了,还指望着谁来照顾宋清盼?
“想明白了就赶紧跟我走,他的毒可等不得。”王之焕抱着宋清盼快步走了出去。
宋酒胡乱地擦了擦眼泪,亦是快步跟了上去。
马车几乎是一路飞驰,待下了马车,地点却不是医馆。
宋酒看着眼前挂着两盏红灯笼的大宅子,心急地问身后的王之焕。“郎君不应该送我们去医馆么?跑到这里来作甚?”
王之焕将宋清盼交给她,“你放心,这里边的人比那些大夫好上千倍。”
顾不上手臂的麻意,王之焕急匆匆地到宅前拍了好几下门,却没有仆人来开门。
这个时辰,家家户户都要歇下了,谁会在意这个点会有人来?
宋酒抱着迷迷糊糊的宋清盼,眸中一片焦急之色,催促道:“郎君莫敲了,我们还是赶紧换个地方,阿盼的毒拖不得。”
也不知王之焕听没听进去她说的话,只见他走到马车边,单脚轻轻一踮,脚尖踩过马车顶,一道荼白的身影便飞过了墙头。
须臾,宅子的大门便开了。
宋酒真是没想到,像王之焕这般飘然若仙之人,竟也会做翻墙头这种没品的事。
还未等她前脚跨进大门,一声怒骂便传了出来,中气十足。
“我荀清华还在呢,何人敢翻我家的墙头?不要命了?”
片刻,一位鹤发长须的老者站在了门前,在门墙的两个灯笼的照映下,老者的脸显得红通通的。随之而来的空气中还带着一丝酒气,闻其浓度、观其双目,看来老者并没有喝多。
觉察到宋酒的打量,老者一双亮眼瞟了过来,却没多看便转开了。老者问一旁的王之焕:“她是何人?”
王之焕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友人。”
老者呸了一口,“为师要是信了你的话,便要改口叫你师父了。”老者看着大开的宅门,面带愠色,“月黑风高,不在家里歇着,跑来翻老夫的墙头,闲得慌!”
王之焕也不做解释,直截了当地说明来意。“这孩子中毒了,你给瞧瞧。”
老者瞟了一眼宋酒怀中的宋清盼,斜眼问道:“是阿琢?”
王之焕将宋清盼从宋酒怀中接过来,没有半点求人的意思。“阿琢在家里好好的。”
“不是阿琢,老夫便不救。”老者哼了一声,侧过身去。“除非你告诉为师,她到底是何人?”
宋酒见他二人还有心思在这里你一言我一语的,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罢了,既然老者不愿救阿盼,她再换个人便是。
“她是我的卿卿。”王之焕一把将宋酒拉到自己身旁,声音里带着冷意,还带着一丝逼迫之意。“你是救,还是不救?”
宋酒先是一愣,后是恼怒。他怎能在外人面前如此说?眼下是开玩笑的时候吗?
宋酒微微挣脱他的手,却被他不动声色地按住了。
老者闻言,气得直吹胡子。“你这小子,我是你师傅,你还敢这般跟为师说话?”
王之焕不说话,只是用一双高深难测的眸子瞧着他。
老者最终还是败下阵来,“罢了罢了,是为师欠你的。进来吧,我替他瞧瞧。”
其实荀清华之所以敢在门前和王之焕不紧不慢地说话,只因他瞧了宋清盼的脸色便知道:解这个毒不是什么难事。
既然不急,荀清华才和王之焕开起了玩笑,硬是要知道宋酒的身份才行。要知道他这个徒弟可是活得似个神仙,不近女色,清华一身。他知道了宋酒的身份,日后和王之焕斗嘴的时候,他才有把柄拿捏这个徒弟。
不过,荀清华似乎是忘了自己在汴京做的好事,等看到王之焕那双烟云聚聚散散的眼眸时,他才猛地想起来。
他这个徒弟,很是记仇,而且是睚眦必报!
荀清华救人一般不喜别人待在身边,就把宋酒和王之焕挡在了门外。
宋酒在外边来来回回地走了一遍又一遍,一双眼一直盯着那紧闭的房门,一刻也没有离开过。
王之焕在一旁终于看不下去了,伸手拉住了踱步的宋酒。“师傅的医术为人称道,你莫要担心。”
宋酒看向他,犹疑地问道:“真的?”
她的话轻飘飘的,没有半点力气。宋酒从没像现在这样害怕死亡。宋雪滢害她的时候,她不怕死。上次被黑衣人追杀的时候,她也不怕死。唯独这回,她是切切实实地惧怕死亡。
王之焕见她双眼通红,眼中的血丝清晰可见。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温柔地将她拥入怀中。
他一直以为她是要强、宁死不屈的,从未见过她脆弱时的模样。如今见了,心中却很不是滋味。
“信我,他不会有事的。”
夜里露重,两人在外边站了很久,身上早已是一身风露,寒气透骨。
宋酒被这一通的事情折磨得有点力不从心,此刻有个人在身旁做倚靠,她才觉得心中踏实。她在他怀中卸下了所有的防备,只为了此刻他怀中那丝丝透入心底的暖意。
夜虽然冷,但至少她不是一个人。
半个时辰后,房内乒乒乓乓的声响终于结束了。
荀清华忙前忙后地替宋清盼放血解了毒,随后熬了一副药给他喝下,这才让他睡去。
“到底是何人给这么个小娃娃下的毒?”荀清华黑着脸从房内走出来,看得出来他很不舒坦。
宋清盼中的毒,若是再多一点分量,便足以要了他的命。
医者父母心,荀清华看着外边站着的宋酒,气不打一处来。“你这娘亲是怎么当的?也不知道小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