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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王的亲卫队突然来到紫竹菀,让柳家所有人吓了一跳。众人正纷纷猜测他们的来意时,又听到一个让人意料之外的消息。
舅国公仲孙励大人的长子,仲孙昰。来了!
若不是如此,康王的亲卫队,只怕也不会来这偏僻地紫竹菀吧。
仲孙家,是太皇太后仲孙氏的母家。舅国公仲孙劢,是太皇太后的嫡亲侄子,仲孙昰则是仲孙太后的嫡亲侄长孙,是将来继承仲孙家族的第一人。这样一位身世显赫的人突然来了柳家,真是把柳家上上下下的人都骇了一大跳。不知这位公子来紫竹菀,所为何事,却又因为能见到这样一位贵公子而感到兴奋。
紫竹菀的人若是知道了仲孙昰一众人来此的真正目的,只怕都要气得撕碎了他们。
原来,仲孙昰要与朋友出外游玩,仲孙夫人不放心,便请求康王殿下派人随行保护。康王便派了两队亲卫,各百人,一路随行护卫。有了康王殿下派来的亲卫,这些人便没有忧愁,一路走走停停,不知不觉间,竟然来到了紫菱州。
紫菱州气温湿热,又多雨水,与北方的气候不同,仲孙昰和几位朋友刚到紫菱州,便有些水土不服,在北菀乡休整停留了几日。
北菀乡靠北,有山丘、密林,与西菀接壤的地方,还有一大片广袤的草原。这样的地方,最是适宜狩猎了。仲孙昰几人在床上躺了几日,这时养好了精神,那还能坐得住,都吵着要去放马、打猎。
仲孙昰和那几个朋友都是京城显赫世家的贵公子,出行在外,身边侍候、护卫的人自然不少,再加上有康王拔派给他们的两百侍卫,加在一起都有近四百人。这么多人突然出现在北菀乡,不说那些惯常见人的百姓了,就是那些山野百兽,无不惊惶逃命的。
不知是那个混帐说了一句,猎小东西没意思,要单猎凶猛、狡猾的狼。还特意吩咐人将那些小兔、小鹿、狍子等都放掉,只单盯着狼打。那想到那些东西,到是乖觉,竟然一路狂奔几百里地,直逃到紫竹菀来。那些贵公子在马上急追了二天二夜,只颠得七晕八倒的,还不放松,只让武艺高强、骑术精湛的康王卫队分派八十人继续追赶,其他的人落后一步,慢慢赶来。
那想,那些狼逃到紫竹菀,竟然祸害起村民来,带队的亲卫长为骐正好赶到,此时也等不及后面的人了,他立即带人将那些畜生灭了个干净。又过了一夜,直到这时候,那些掉在后面的公子爷们,才寻着找来紫竹菀,也正好就便,在柳家好好休整两日再走。
为驹喜欢说话,一张嘴花巧的很,将一向沉闷地柳承德捧得笑眯了眼。缠着柳承德,将湖边几处空闲的院子拨给了他们,又要了那艘游舫,备着待仲孙昰一行游玩。
为骐让为驹在柳家呆着,他带了一队人去迎仲孙昰。只到临近正午时分,一行迤遢、形容懒散的一群人才跟着为骐到了柳家。
柳家立刻便忙碌起来。
酒宴就摆在前院一处敞厦中,临近花园子,远处还有一座小池塘,里面荷叶的清香和荷花的淡淡花香,在凉亭里也能闻得到,让人感觉清爽、怡人。
因不知这些客人的身份,又怕弄错了坐位而让人尴尬,便将桌椅撤下,垫上寒竹竹席,摆上凤梨翘头桌,雪蚕冰丝坐垫。照着旧时学士们的做派,每人单席,只按宾主、年龄,不以官职、品阶排座。
敞厦四周的门窗都被打开,挂上绷着细蚕纱的竹帘,即能挡住飞蝇、蚊虫的滋扰,又有缝隙,能让屋外清凉的湖风吹到屋内。风,带着花的清香,及湖水的湿意,从纵横交错的细小的纱线的空隙里,吹进来,很解正午酷热的暑气。
屋里没有点香,只摆了几盆吐露着淡雅香气的兰花。花的清香混和着冰鼎中冰冷的寒气,在空气中回旋、飘荡,让人闻之心情愉悦,舒畅。
仲孙昰一行人在荒郊野外奔波了二天二夜,这时能坐在这样宽敞、明亮,又凉爽、怡人的屋子里喝着美酒,品着佳肴,已是最满足的了。而柳家也很好客,不仅特意划出一处院子,以供他们居住,更是这样隆重、盛情款待,使这些出门在外,从未受过苦难的贵公子们轻易的就对柳家生出亲近之心。更皆柳家亦是士家大族,对子弟的栽培也很是严谨,君子六艺并不在仲孙昰一行人之下,因而,不过一时半刻,两方年青人便都熟悉起来,相互亲昵的以兄弟相称。
宴席分左、右两席,左首上坐着的正是柳宗明和柳宗正,依次而下是:四爷柳宗容,八爷柳宗缙、九爷柳宗亦、十一爷柳宗焕。安文公的二公子陈韶俊坐了右首席位,因他是先皇亲封的镇宁县县公,是有实权,食邑数千户,可封国置相,世袭罔替的实权县主。虽是不按官阶尊卑排坐位,但仲孙昰一行人是如何都不会越过他,坐首席的。依次而下是:仲孙昰、永平公主的长子,陆炜、陆炜三叔父陆运的长子陆欣,次子陆季、齐衡候荀裕的三子荀寒、景嘉伯(一等伯)钱均之孙、骠骑大将军钱烁之长子钱立、大理寺少卿姚炳业之次子姚景瑜、仲孙昰四弟仲孙文君、仲孙昰七弟仲孙治、仲孙昰表弟孙敬。
酒过三巡,席上的气氛更显融洽。这时已经过了酉时一刻,外面的太阳亦不如先时的炙热,只是屋里的人却因喝了酒的原故,反而觉得烦躁无比,将四面的竹帘都收了起来,让风更加肆意的灌进厅来。一时,厅里浓郁的酒味,被风吹散,满室都飘荡着屋外花草的清香。
柳家的人真的是很会享受。这夏日炎炎,喝酒最是烧心,热得人难受的,一般这时节,仲孙昰是最不愿意喝酒的。可是凭谁也想不到,他们家却将酒用琉璃瓶装了,置于冰上,再倒入同款的五彩宝石琉璃杯中。从外看不觉得怎么,可当从上往里看时,便能看见杯中的酒仿佛被染上的黄色、红色、蓝色、玉色,莹莹的光晕在杯中晃荡。
刚倒入杯中的酒,握在手中寒凉刺骨。杯口上,还有淡淡的寒气,飘飘荡荡地溢出来。品一口,那清凉的醇香,便在唇齿间流淌。含在口中,会体味到,凉意渐渐淡去,酒的辛辣会慢慢地刺激着被冰得发麻的舌头,有些些微的刺痛。
仲孙昰立刻便喜欢上这种感觉,不觉间,竟然独自饮了一整瓶。
当柳宗明见仲孙昰喜欢喝时,忙亲手给仲孙昰又取了一瓶,置于他桌旁一镂花银盆中。盆内有大小如孩童拳头般大小的冰块,和新采摘的荷花,五彩的琉璃酒壶置于冰盆内,与那半透的冰块、娇艳的荷花配得极为眩目,让人心生喜爱。
“这酒味甘,醇,清香。真是好酒!到似与茅香酿有些相似,却又不似那般浓烈。”仲孙昰细细地品味着。心想,这柳家在京城时一副清高的模样,却没想到,在这紫竹菀祖宅,竟过得如此奢靡。这琼浆,只怕连京里的大豪门都只怕未能享有。
柳宗明见仲孙昰喜欢,连忙说道:“这是鄙府用本地的一种野生黍米,和糯米酿造而成。这酒味甘、色清,口味清淡,只是略有些后劲。因那野生的黍米极难栽种,且产量又少,一年也只能收个百十斤,就是我们自家也只是祭祀祖先和接待贵宾时,才拿出来享用。”
仲孙昰点点头,说:“这酒相比茅香酿是要味淡些,不过品在口中到的确回味无穷。隐隐的,好似还有荷的清香。”
柳宗明朝前倾着身子,对着仲孙昰笑着说道:“酿造时,会用荷叶铺垫,用以晾晒糟粕,所以米粒中会有荷叶的清香,酒中自然也有了。”
仲孙昰眼睛定定的看着柳宗明,听罢,重重的点了下头。端了酒杯,先放在鼻下闻了闻,才慢慢地品着。
柳宗明嘴角含笑,坐正了身子,回头冲柳宗正眨了下眼。
柳宗正一脸了悟的笑着。
柳宗容一边与挨着自己的柳宗焕说话,一边看着钱立几人玩笑。这边听见陈韶俊说了一句话,他正转头看时,将仲孙昰和柳宗明、柳宗正三人的模样都看在了眼中。柳宗容许是酒喝的多了,他虽疑惑,可面上仍旧那副笑模样,一垂眼皮,照旧与柳宗焕说话。只是,这心里终究埋了件事,心情渐渐沉了下来,脸上的笑也有些淡。眼睛时不时的总会往大哥、二哥,和仲孙昰看去,想要多发现些什么。可是看了半天,也再没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了。柳宗容这样想着,便将这疑惑搁置下来,再不当回事。
柳宗容的本性随和,也是个喜欢玩闹的人,只因柳宗焕有些怕羞,不大善于结交朋友,所以,这半天了,他一直都挨在柳宗容的身边,仲孙文君等人找他说话,他都腼腆的扎着头,不敢看人,更不敢如柳宗亦一般,与钱立等人玩闹在一处。看着这样不合群的柳宗焕,柳宗容有心想帮帮这位小堂弟。
他让小厮拿过掷壶,摆在一边,对着钱立几人,招呼道:若是箭羽掷不进壶内,便说个对子,或做首短诗。作得不好的,便罚酒。
投掷壶是柳宗焕的强项,若是玩这个,他还能不失信心的与人玩在一处。更何况,在坐的众人,虽不用考科举,可都是家族里精心培养的子孙后辈,虽不能出口成章,但即兴对个对子,行个酒令,或是赋诗一首,还是手到擒来。
不多时,敞厦里便传出热哄哄的叫好、欢笑声。惹得侍立在厅外的小厮、丫环都禁不住直想往里瞟。
院墙外的花树下,柳姈站在树阴里,趴花墙上,好奇地朝里望着。一旁两个丫环不时的往路上来回的张望,不时还轻轻地催促柳姈两句。
“姑娘,怕要有人来了。走吧!”
柳姈却不理会。
这时隐在花树深处的小路那头隐约传来人声,似是正朝这儿来,两个丫环吓得立刻拉了柳姈便跑。
柳姈这时虽不乐意,可也没胆真与来人面对面的碰上,便顺从的由着两个丫环将她架着跑。
三个人到也跑得快,不过眨眼间,便隐没在重重的嫣红菲翠后,再难见得踪影。
柳宗明的身边的管事柳桑亲自陪同着一个年青的男子,及康王的亲卫长为驹,为骐一起往这边走来。
院子里的人看见了,立刻就要往里通传,被前面的那个年青男子摆手拦住。
柳桑立即便让其他侍候的人闭上了嘴。
“看来钱立他们,与柳家的几个到是相处的融洽。”那年青男子说道。
为驹嘻笑着说:“都是些小孩子,玩玩,不就玩到一处去了。”
为骐却斜着眼睛悄悄地瞪他,示意他少说话。而为驹却冲他一抬头,得意的一笑。
为骐见状,便别开脸,不再理他。
几人行止阶前,静静地听着屋里的说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