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 父女

施阳子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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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小惠被林听海耍了一顿,却并不生气。其实,她也并不算一无所获。

    她争取的,是给风寻木一个自由选择的机会。

    风寻木作为林听海唯一的儿子,自小就是被当做下一任岛主培养的。闲云岛是他的家,也是他必须背负的责任。

    而这一次,林听海说,三年后,他可以不回来。

    水镜月想起唐小惠当初去谈判时说的那句话——“我可是要跟他抢儿子……”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从一开始就知道困住风寻木的是什么,从一开始就知道阻挡在两人之间的是什么。

    不管闲云岛封不封岛,风寻木都必须在她跟闲云岛之间做个选择。

    又或许,她如今还不确定的是,如果风寻木最后选择了闲云岛,她会不会放弃所有的一切,跟他来这个世外桃源?

    他们想要在一起,最后终有一方必须妥协。

    三年,是给风寻木的时间,也是给她自己的时间。

    水镜月转了转手中的竹箫,道:“我去看看我爹爹,你们一起去吃个饭?”

    风寻木摆了摆手,“不打扰你们父女相聚了,我带小惠去活死人墓那里看看。”

    “活死人墓?”唐小惠眨了眨眼,“什么地方?”

    风寻木一边走,一边对她挑了挑眉,道:“是胡奶奶的住处,也是放置阴阳棺的地方。阿晨若不在那里,我们就真的只能一座岛一座岛的找过去了。”

    风寻木和唐小惠走了,水镜月看了看长庚,问道:“你不找鹤一了?”

    长庚抱起石碑上的九灵,拉着她的手,往水离城的那座石屋走去,道:“他们小两口在一起,我这个做哥哥的去了估计会讨人嫌。在闲云岛上,也出不了什么事。你呢?阿晚去跟那些前辈告别,你不用去?”

    水镜月笑了笑,道:“闲云岛那么大,真要一个一个去道别,估计我们也不用走了。等到阿晨和鹤一成亲的时候,想道别的人自然会到场,不愿意出来的那些前辈,我们又何必去打扰?”

    她说着偏头看他,道:“我在这里呆的时间可没你长。”

    长庚道:“是吗?可那些前辈都记得你。”

    水镜月有些意外,“你真的走过啊?”

    闲云岛很多前辈都是不外出的,即便是春节的聚会都不参加。若不是亲自去拜访,不可能见过每个人。

    但闲云岛是很大的,周围的群岛据说有几百座,真要一个一个走过去,马不停蹄的估计都要走一年。林听海曾告诉水镜月,风寻木和林晨风还小的时候,曾说要去给岛上的爷爷奶奶拜年,结果到了第三年春节还没回来。

    水镜月问他:“你走了多久?”

    长庚道:“两年。”

    两人正说着话,前面传来脚步声,还有水离城的声音:“阿月。”

    水镜月迎了上去,行了礼,“爹爹,你怎么过来了?”

    水离城道:“听见箫声停了,等了许久没见你们来,就来看看。”

    水镜月将手中的竹箫递了过去,“抱歉,我们在胡奶奶墓前说了会儿话。”

    水离城接了竹箫,问道:“你师父呢?听说阿晚和唐门那个小丫头也来了。”

    水镜月道:“已经走了。”

    “是吗?”水离城似乎有些失落,抬头看她,又看了看长庚,问道:“留下来吃饭吗?”

    水镜月微微愣了愣,点头,“好。”

    水离城在前面带路,一边道:“今早抓了两条鱼,你喜欢吃煎的还是红烧的?或者煮个鱼汤?”

    水镜月道:“都可以。”

    水离城想了想,道:“一条煎的,一条煮汤。可以吗?”

    水镜月点头,“可以。”

    走了一会儿,水离城又问道:“吃米饭可以吗?你喜不喜欢吃蛋炒饭?”

    水镜月点头,“嗯,都可以。”

    到石屋了,水离城看向悬崖边那座孤零零的石碑,突然转身看向水镜月,“阿月。”

    水镜月点了点头,“嗯,爹爹有什么事吗?”

    水离城看了她良久,似乎在犹豫着什么,沉默良久,最终却只是将手中的竹箫递给了她,叹了口气,道:“陪你娘说会儿话吧。刚刚那首曲子很好听,她会喜欢的。”

    水镜月接了竹箫,点了点头,“好。”

    长庚将九灵放到地上,道:“叔叔,我帮你。”

    水离城似乎有些意外,转头看他,“你会做饭?”

    长庚点了点头,“只会些简单的。”

    水离城笑了笑,“挺好。”他说着又摆了摆手,将长庚推了出来,“不用你帮忙,你们等会儿,很快就好。”

    石碑上的雕像仍旧没有成形,脚边倒是多了些碎屑。水镜月站在石碑前,看着手中的竹箫,道:“长庚,你知道吗?我从未想过,我跟我爹爹之间,会有这样的对话。”

    上次,是水镜月和水离城第一次和平共处。虽然气氛有些尴尬,虽然两人之间的对话有些生硬,有些简短。但那是水离城第一次像个父亲一般跟她聊天,那晚的每个字对水镜月而言都弥足珍贵。

    这一次也一样,仍旧平淡到不能再平淡的对话,相对一般的父女,或许还显得有些淡漠。但即便是这样简单的对话,谈论的问题仅仅只是想吃什么,对水镜月而言,也是难能可贵的。

    长庚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沉默着没有说话。

    水镜月偏头看他,突然问道:“你去过活死人墓吗?”

    长庚摇了摇头,“听说过,没去过。”

    水镜月道:“以前,我母亲就是葬在那里的。”

    长庚笑了笑,“她一定很漂亮。”

    水镜月眨眼,“你又没见过。”

    长庚挑眉,“听阿晚说,你长得跟她很像。”

    水镜月笑着摇头,“我阿姐长得更像……我第一次见她,就是在那座活死人墓。六年前,我跟我舅舅说,我要去闯荡江湖的时候,他把我带到了那里,跟我讲了我母亲的事。也是那个时候,他告诉了我关于五行石的传说。不过,实际上,我知道他当时想说的并不是五行石,也不是我母亲。他只是想让我明白我爹爹的苦楚,希望我不要恨他,不要怪他,不要怨他。”

    长庚道:“叔叔把水夫人的尸骨迁到这里,说明他已经放下了。”

    水镜月点头,道:“嗯。可是,我跟舅舅都弄错了一件事,爹爹对母亲的执念,或许会是他让我戴上面巾的原因,却不是他对我那般冷落的原因。”

    水镜月放开他的手,从背后取出了那把短剑,跪在石碑前,一笔一划的刻着几个字,“我从来都没有资格恨他,更没有资格怨他……他做的一切,都只是希望自己的两个女儿好好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