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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庚喝了药,将空碗递给阿杰,见他站着不走,问道:“怎么了?”
阿杰低着头,道:“公子,今晚我想呆在这里。以前公子受伤的时候,不都是阿杰陪着您吗?”
长庚解了外套扔给他,道:“柜子里有被子。”
阿杰抱着他的衣服傻笑。
长庚躺在床上,睁着一双狭长的眼睛,看着天花板出神——
薛半仙给的药并不能解毒,只能缓解疼痛,每个月毒发前都必须喝下。可这药到底有多大效果呢?舒桐和古玲都说不准。
长庚也懂一些药理。他检查过这些药,倒是有很多滋补和止疼的草药,有几味药他认不出,但舒桐和古玲都保证过,这些药不会像贤哲之血那般让人上瘾。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体内的毒有多厉害,毒发的疼痛岂止是万蚁噬心?即便这已经是第三次了,但他仍旧不知道,这一次他能不能撑过去。
时间到了吗?
骨髓里传来熟悉的疼痛,最初的那一瞬间,他差点忍不住叫出声来,张嘴咬着被子才将那一声惊叫咽了下去——
看来薛半仙的药没什么作用,这次比上次更加疼!
他握紧拳头等待着那股疼痛蔓延至全身,有些后悔让阿杰留了下来……
嗯?怎么回事?好像不疼了。
长庚张嘴松开了被子,缓缓睁开了眼睛,身体却仍旧是紧绷的——
不对,不是不疼了。
骨髓里似乎有一根针,隐隐的疼痛沿着筋脉蔓延至四肢百骸。而在心脏的位置,却有一股暖意流出,像是冬日的阳光一般,安抚着身体里的那股躁动……
这种感觉……
如此熟悉。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猛然起身,从床上跳下去,连鞋袜都来不及穿就冲了出去。
“公子?!”躺在地上的阿杰只觉得一片白云从头顶飘过,起身时就只看到那摇摇欲坠的房门,赶紧起身追了上去,“公子!”
长庚的隔壁是阿杰的房间,再过去,便是水镜月的房间了。
灯光从门缝里透出来,房间里很安静。
长庚站在她的房门口,听见里面悠长的呼吸声,渐渐放松下来,头抵在房门上,脱力般的滑了下去,坐在了地板上。
阿杰赶了过来,将他的外套披在他身上,道:“公子,你怎么了?”他抬头看了看,有些不解,问道:“这是师父的房间吧,公子,你找师父有事?”
长庚嘴角含笑,伸手揉他的脑袋,道:“没事,走吧,别打扰你师父休息。”
阿杰看着他眨了眨眼,良久,才道:“公子,你好了?不疼了?”
长庚点头,“嗯,不疼了。”
阿杰愣了半晌,反应过来之后,一下子蹦了起来——
“咚!”
“哇——”
他的脑袋撞到屋顶上,疼得哇哇叫,却仍旧笑得欢畅,一个劲儿的叫道:“好了,公子好了!师父!公子好了!那药真的有用!太好了!公子好了……”
长庚还来不及制止他,附近几间房里就传来一阵叫骂声——“大晚上的吵什么吵?!让不让人睡觉了?!”
那叫骂声带着内力,阿杰一时被镇住,安静了下来,挠着脑袋对着长庚傻笑,“公子,太好了……公子,您怎么了?”
长庚转头看着水镜月的房门,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神情严肃,“阿杰,敲门。”
“哈?”阿杰愣了愣,随即连连摆手,“不行不行,师父起床气可大了,被吵醒了会杀了我的。”
长庚偏头看他,“你刚刚那么大声,她要醒,早就醒了。”
他说着,不等阿杰动作,已经上前开始敲门了,“阿月?”
没有声音。
“阿月,再不开门,我就自己进去了。”
“砰!”
长庚直接将门撞开,径直走了过去,“阿月?”
阿杰也跟了进去,找了火折子将房间里的灯点上。
水镜月侧身躺在书桌旁的地板上,弓着背,双手抱膝,似乎在忍受极大的痛苦。然而,她紧闭的双眼却显得十分的平静,呼吸悠长,似乎仅仅只是睡着了一般。
长庚伸手想将她抱到床上去,但刚碰到她就感觉到不对劲——她身上好烫!
这种情况,之前在江陵城,他也碰到一次。当时他们刚从荆山下的九龙神宫出来,她身上到处都是伤痕,体内的毒刚解,便发烧了。
玲玲说,那是她的内力在修复她的身体。
这一次呢?她是真的发烧了,还是因为内力——她什么时候受伤了?
他感觉心脏某个位置似是被揪住一般,疼得难受……比毒发时更加难以忍受。
“唔……”水镜月动了动,双手移到心口的位置,眉头皱了皱,似是做噩梦了一般。
长庚舒了一口气,伸手抱起她,将她放在床上,脱了鞋子,给她盖上被子,握住她的手腕给她把脉——
只是,他还未试出她的脉象,她却突然反手抓住了他的手,往自己心口上贴过去——
她的力气很大,长庚猝不及防间被她拉得差点扑倒在她身上,还未等他回过神来,便感觉到指间传来柔软的触感——
他微微愣了愣,脸色微红,耳朵烫的要烧起来一般,胸口似乎点燃了一把火——
他深深吸了几口气,想将那只手抽回来,却被她抱得死死的,她还不要命的贴了过来,紧闭的眼睛微微弯起,似乎感觉很舒服。
长庚见她神色,突然明白了什么,叫了一声:“阿杰,过来。”
他没有听见回答,转头,就见阿杰站在书桌前,不知道在看什么,怔怔的,似是在落泪。
“阿杰!”
阿杰似是被惊醒了一般,猛然抬头,“公子?”
长庚示意他过来,伸出另一只手给他,道:“摸摸看。”
阿杰走过来,看着两人诡异的姿势,猛眨了几下眼睛,有些反应不过来——这是什么情况?
长庚见他呆呆的,伸手拍他脑门,握他的手,问道:“凉的,还是热的?”
阿杰揉着脑袋,道:“凉的。”
长庚明了,反手再次握住了水镜月的手腕,对阿杰道:“去门外守着。”
“哦。”阿杰见水镜月那模样,知道她大概是受伤了,长庚准备给她疗伤。
长庚将一丝内力输进她的筋脉之中,伸出另一只手摸水镜月的额头,轻轻道:“别担心,没事的。”
也不知水镜月是不是听到了,整个身子放松下来,眉眼间还带着几分满足的笑意,似乎十分舒服……
直到天色微明,水镜月身上的热度才降了下去。
长庚一晚上都在用内力给降温,即便他内力深厚,也有些累了。
他帮她把被子盖好,看着那清淡的眉眼,仍旧十分困惑的是——她没有受伤,为什么乌炎心法会自发的给她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