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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琼月见劝阻无用,也不再言。天色渐晚,云起与孟轩在这却月庄之中住了下来。
夜色正浓,孟轩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成眠,他想着白天生死之刻,云起为救他连杀两位官差,从此只怕要与云起一同过着亡命天涯的日子,心中多少有些忐忑不安。
孟轩起身,走出客房。绕过长廊,眼前是一片空地,空地上放着一架落兵台,上面摆放着长长短短各种兵刃,孟轩走上前,见左右无人,有些技痒,拿起一杆长枪,想着王存曾经传过自己的两三套枪法,独自在这空地之上耍了起来。
王存乃是当世鲜有的枪法名家,虽是只传了孟轩两三套枪法,孟轩有些天资,再加上名师点拨,一套枪法耍下来,招数凌动,虎虎生风,颇有大家风范。
“好!”屋顶之上传来一声叫好,孟轩抬头一看,竟是云起坐在屋顶之上,不由得面色一红,收起长枪,立在原地。
云起站起来,轻身跳下屋顶,走到孟轩面前,说道:“我看你这枪法,比起金枪门那些窝囊弟子好多了!假以时日,说不定,人家要叫你一声孟教头啦!”
孟轩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哪有,我这点微末道行,就别献丑了!”
云起拿起落兵台的长枪,直指着孟轩,口中说道:“来,咱们过过枪法!”说罢,提枪便向着孟轩一刺。孟轩没想到云起这一枪说刺便刺,连忙拿枪一拦,挡住云起手中长枪。
云起师从东瀛武器大师,各类兵刃都有涉猎,这枪法自然也是不弱,但与王存大开大合纵横捭阖的枪法相比,却有些另辟蹊径,云起对敌之际惯使险招,在枪法之上亦是如此,枪枪专攻孟轩下路,孟轩临敌只有闪躲,哪里有得半分还手之机。
云起口中叫道:“反守为攻!你怕,对手也怕!”
云起出言相助,孟轩心中明白,当即长枪一挑,红缨跳动,枪头一晃,一枪向着云起面门攒来,云起没想到孟轩看着傻模傻样,倒也有些悟性,云起长枪回防,孟轩连攒三枪,一枪比一枪迅猛,云起心下里赞许道:“这小子很有悟性!难怪王存那个老儿对他如此青眼!”
然而三枪已过,孟轩见云起劣势,招式上却是放慢速度,像是要让着云起一般,云起一怔,心知孟轩善心发作,有些不悦,当即反手一枪,向着孟轩左腰处打来,云起叫道:“架!”
孟轩心惊,竖枪一架,挡在左腰间,云起又是抽枪往孟轩腰间刺来,连番两招,孟轩有些招架不住,边打边退,头脑空白,招式慌乱。
云起道:“你到想着让着我?临敌之际最忌讳菩萨心肠,我这一枪稍有差池,你可就要死了!”说话间,云起手中枪法不留情面,打的孟轩招数穷尽,进退两难。
云起又道:“你家王教头没教你回马枪么?”
孟轩一怔,他想到王存教他枪法所言回马枪,要诀为马,可是如今乃是陆战,又无马匹,如何回马?孟轩思了一下,当即领悟:“马随人动,何须拘泥招式!”想到此,陡然拧过腰,横枪反身一击,长枪此刻如同长蛇涌动,直向云起面门袭来,云起当即叫道:“好!莫要停手!钻!”
孟轩想都不想,听得云起之言,枪杆一转,一枪便向着云起面门钻来,这一钻,孟轩哎哟一声,这一枪下去她哪还有命!他哪里知道云起向来险招丛出不穷,哪一仗打的不是险象环生?云起陡然间闪身倒退数步,长枪与孟轩的长枪悬空一绕,红缨缠在一处,却有和局之意!
孟轩尚还心有余悸,云起走到面前,说道:“你资质不差,假以时日成就自然不可限量!只是临敌上阵切不可妇人之仁!是为自己好!”
孟轩点了点头,他自练习枪法以来第一次与人交手,心惊的半晌不得言语。
听得长廊之处拍手叫好之声,二人一同回头一看,月空照耀之下却是阮琼月坐在轮椅之上看着云起与孟轩方才较量枪法,孟轩不由得面上一红,将长枪放在落兵台中。
绿竹推着阮琼月的轮椅,来到空地之上,看着孟轩说道:“孟家小兄弟的枪法耍的很好!我起初倒是小瞧了!”
云起听此,面有愠怒,说道:“我的枪法难道不好么?”
阮琼月看了云起一眼,笑道:“他的枪法传自王存王教头,王教头若是将他家传双枪枪法传给他,假以时日勤加练习,你可就斗不过他了!”
“王教头……”孟轩听得阮琼月之言,心中神往,但想到自己如今亡命天涯,也不知道几时才能再见他,就算再见,王存又怎么可能把枪法传与自己,不由得一声叹息。
云起听得孟轩叹息之声,心知孟轩心中所想,说道:“孟轩!明天我就要启程去东京!找那些贪官污吏、豪强恶霸算个总账,你就留在这里,等我回来!”
孟轩迟疑片刻,东京于自己而言实乃虎狼之穴,若是去了就有可能性命陷在其中,但是云起去东京却是为了自己的事而涉险,自己怎能置身事外!更何况云起杀人不眨眼,自己跟在旁边说不定能够缓和。孟轩开口言道:“不!我也去!”
云起面带疑色,问道:“你?你刚从鬼门关出来就要去送死么?”
孟轩说道:“如今我已然亡命天涯,也算是个江湖人,便就不能再遇事退缩,迟疑不前了!”
云起呵呵一笑,说道:“你既然这样想,我还能再说什么呢?”
阮琼月说道:“云起,这次我就不跟你计较了!我也不强行让你回云端宗,宗主那边我替你挡着!不过,八月十五,南派武林将有大事发生,那时候不管你有什么事都得回云端宗!”
“八月十五?这才四月,早着呢!”云起不以为然,轻声一笑。
阮琼月面色郑重,厉声说道:“我没得闲与你扯皮!此事事关南派,不可戏言!”
云起见此,收起笑容,问道:“八月十五?江陵府的南江盟不就是换了盟主吗?又算得了什么大不了的事?”
阮琼月说道:“绝非如此简单,我听说南江盟七十二寨极有可能并寨立派!这样,五大门派之中的南派第一只怕要被南江盟取代了!”
云起大吃一惊,面色凝重。而孟轩也听得明白,孟轩在茶摊之中常听茶博士与那些力巴汉子天南地北的说着各种奇闻异事,关于南江盟的事也是听说了一些,孟轩开口说道:“南江盟我听人说过,如今的盟主是桓公楚,人称‘武道魂’!长江一线七十二寨都尊他为首!很是厉害!”
云起轻蔑一笑,说道:“他算得什么盟主,不过暂代盟主之位!八月十五他就要把盟主之位还给他的侄女!”
“侄女?”孟轩不解,“这是怎么一回事?”
云起说道:“南江盟前任盟主是桓轻烟,十年前桓轻烟死时将盟主之位传给了她的妹妹,可是她的妹妹尚还年幼不能出任盟主之位,就由二叔桓公楚代理盟主之位,将来等盟主十六岁,就将盟主之位还给她!这个小妮子今年也算是到了十六岁,也该还位了!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未必有并寨立派的能耐吧!对了,我记得你好像是荆州人,桓轻烟的名字当年可以说是如雷贯耳,你应该听说过吧!”
“哦……”孟轩想了片刻,说道,“当然!桓轻烟以武力征服长江七十二寨,血洗红沙帮,荆州城中没有人不知道的!”
阮琼月听此,面上微微一动,双手一颤,微微闭着双目,好似有心事一般,她轻声说道:“天色不早了,你们早些睡吧!”说罢,向着绿竹一挥手,绿竹推着轮椅,往长廊方向离去。
孟轩望着阮琼月远去的身影,好似不悦一般,心中想着自己方才没说错话,怎么如此就不欢而散。
云起道:“咱们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你可知她那双腿是怎么断的?”
孟轩摇头说不知。
云起继续说道:“就是当年红沙帮一役,被桓轻烟砍断的!”
“啊!”孟轩失声一叫。
云起道:“走吧!赶紧去睡吧!明早还要赶路!”云起说罢,只留下一个孟轩愣在那里,自个儿独自离去。
次日清晨,云起与孟轩用了早饭之后,步出却月庄,只见两匹快马停在门前,二人上了马,回头对着阮琼月一拱手,骑着快马向北而行。
阮琼月看着二人已然远去,回头对着绿竹说道:“飞鸽传书到东京,就说云起已经上路了!”
绿竹言道:“知道了!”
快马北行,只三日便到了东京汴梁地界,二人在城外十里亭前的茶摊停下了,下了马,往茶摊之中而去。
孟轩头戴斗笠遮着脸,与云起一同坐在桌前,茶博士端上茶放在桌上,却未曾认得孟轩,只是招呼两声,转身就走。
孟轩压低声音问道:“这里与我相熟之人颇多,为何要来这里?”
云起倒了一碗茶,递给孟轩,说道:“怕什么!我保证今儿你遇到的熟人会更多!”
孟轩端起茶碗方才饮了一口,只听得外面一声高叫,孟轩不由得回头,竟然是宋老幺,当即压低斗笠,生怕宋老幺认出来。
这宋老幺生性如此,人未到声先到了,茶摊之中另有几名茶客见得宋老幺来了,连忙招呼宋老幺过来坐下,宋老幺刚坐下便说道:“你们可知道了?唐州州衙的公函今儿到了大理寺,说押送小七兄弟的解差在唐州地界被杀了!小七兄弟也不知去向!”
孟轩听得宋老幺之言,一口水呛了出来。宋老幺听得声响,连忙回头,看到云起坐在那里,当即叫道:“云起姑娘!有日子没见了!”说罢,走上前来,与云起同坐一桌。
宋老幺方才坐下,看着孟轩,只见孟轩压低头,宋老幺仔细探首看着,这才认得是孟轩,正欲惊呼,云起当即一戳宋老幺颈后哑门穴,宋老幺当即哑言。
云起低声道:“噤声!你若是嚷嚷,你的小七兄弟怕是要死在东京了!这次咱们回到东京,正有要事寻你帮忙!”
宋老幺点了点头。
云起又说道:“这会儿也不便明说,待会儿我们进了城中,你就在畅园门口等着我!我自会告知你!”
宋老幺又点了点头。云起当即在宋老幺后颈一拍,宋老幺这才开口能言,轻声说道:“如今东京城中很乱,各个盘口查的很严,你们怎么进城啊!”
云起微然一笑,说道:“我自然有法子,你也不用担心!只是,你可不能告诉任何人你见到孟轩了!”
宋老幺明白云起所说的利害,看着孟轩,低声说道:“小七兄弟能活着,真是好啊!”
只听得背后茶客冲着宋老幺嚷道:“老幺哥,今儿可是你说要请茶,怎么自个儿坐在那里和美貌姑娘扯皮!”这茶客说罢,使得在座之人一阵嘘声起哄。
这几名茶客皆是与宋老幺一般模样的泥腿子长工,宋老幺起身冲着那几人嚷道:“一群没见过女人的样子!我说了请你们吃茶,哪个想要赖账了!”说罢,起身往那几人走去。
云起吃完了一碗茶,说道:“咱们走吧!”说罢,放下几枚铜钱,与孟轩起身离去。
孟轩出了茶摊,正欲牵马。云起说道:“这马儿不必牵了!进城不需要骑马!”孟轩不解,正欲询问。只听得云起冲着茶摊之中的宋老幺叫道:“宋老幺!这马儿就交给你了!你可要好生替我照料!”
宋老幺楞了一下,虽不知何意,却也不好多问,当即说道:“姑娘放心!我自然替你照顾好!”
云起点了点头,与孟轩往东京城方向而去。
到了城门前,只见得门前层层关卡盘查,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孟轩看着心惊,正踌躇着如何进城。云起却胸有成竹,领着孟轩往城门外墙角之处走去,走到一个枯井前,云起看着四周无人,手指着枯井,转身对着孟轩说道:“跳下去吧!”
孟轩探首看着枯井之中,一片漆黑,根本看不出有多深,孟轩回头说道:“这里头乌漆嘛黑,跳下去不怕有危险么?”
“哪来这么多废话!”云起哼的一声,抓起孟轩肩膀,一把将孟轩往枯井之中一推,只听扑通一声,孟轩被推入井中。
云起手扶着井壁,轻身跃入井中。井底却是一片潮湿的稀泥,孟轩落在泥水之中,好不容易才起身,见得云起也入了井中,当即嚷道:“你为何不能好好说话?”
云起看到孟轩这般狼狈样子,扑哧一笑:“我的不是,未曾想到这等细节!这井中有密道,可直通城中!”说着拿出火刀火石,撤下几根蔓藤枝,生了火,云起下了台阶在密道之中的壁上拿下一跟火把,来到火堆前,点燃了火把之后,将火堆熄灭,与孟轩一同步入密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