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錾铜钩上悬了大幅的上绣花开白雪香的软帘,炕上大红毡条作底,又铺了雪青色福禄纹的缎面褥子。
顾昭和心不在焉:“瞧着眼倒生。”
冬青只笑她:“都往驿站里头来了,自然都是些眼生之物了,可真真是犯了魔怔,一概行路都不晓得。”
玉容也道:“太子三皇子那头都打发了人来问好不好,您也不理人,木头桩子似的杵着。”
“我可傻了。”顾昭和愈发赧然。
冬青敛了笑,正色道:
“您也莫急,奴婢与玉容姐姐回了人,只说您风寒了头痛,难免委顿恍惚了些,就怕待会儿真打发了医来,那就不好混瞒了。”
玉容略沉思:“也不妨的,真来了人,便说公主是月信小日子来了,刚才都是些小子外男,怕羞,便给瞒了。”
两人絮叨相商着,可许久未听见个应声,讶然低头。
只见着这小公主藕节似的臂,嫩嫩白白的露一截,只托着雪样儿的香腮。
楚楚的眼波,酥红的颊儿,不知伴着淡月疏星,神游到哪处繁华地,锦绣乡。
冬青攘推了玉容几下:“瞧瞧,你闹的。”
连着几个日,都是白日不知晨曦,夜中又不知素月的。
稀里糊涂,得过且过了几日。
眼见着顾昭和日上三竿,又蒙头昏睡,料定了她是装的,冬青便巧笑道:
“可巧了,两人都躲着避着,倒是有灵犀。”
玉容会意,也笑:“管得他们的,我们难得安生两日,只管安静清闲我们的,乱心肠的总不是我们。”
顾昭和知是取笑,负气背过身,也不睬她们。
许久才闷声道:“再坏嘴,往后尽指你们些重活计,都是累又不讨好的,堆你们头上,压也能压死。”
冬青笑得直不起腰杆子,半晌才颤声道:
“嗳哟,可怕了!”
小丫鬟荷香打了软帘进来,细细小小声:
“冬青姐姐,玉容姐姐,什么好耍的,也带我一带?”
冬青忙换了神色,轻道:
“我与玉容胡乱闹呢,公主这几日不爽快,人也恹恹的,我就想着欢悦闹腾些,给她个精神劲……”
“那公主可大好了?”荷香关切道。
“可不还是那样儿。”冬青压低了声,向着床榻上的人努嘴:“一眼分明的。”
荷香细瞧了两瞧,见着云鬓散漫,玉颈无力倚着枕,是病中貌,间有病言痛语:
“冬青,红糖兑水热热地让我喝两口,这痛能害命的……”
冬青忙上前去,荷香便又问玉容:“姐姐,真这般恼火?”
玉容轻道:“往年也痛,只是还能忍得,可这陈国风雪天,没得好气候,凉风冷雪浸了体,痛也多上整十倍。”
她顿了顿,忧道:“连下床用膳的力气劲儿也没有,灌她几口米汤,眼神也眩了。”
荷香听着,忙道:“可不得了,那两位姐姐可有得忙活的。”
又互谦了两句,在门口方辞了。
玉容送了荷香回来,见着顾昭和并冬青都满脸堆笑,疑道:
“怎么了?”
顾昭和掩唇和笑:
“没下床气力,还眩了眼神?不像是月信不安稳,瞧着是有了不足的症候。”
玉容没好气道:“说得严重些,省得他们整日旁听刺探,偏生是他们脚底下,还得客客气气地哄着。”
荷香出了门,也换了脸,讥诮道:
“真真是娇小姐的症候,若是没得这个福命,生在穷苦家,便是疼上百千倍,也得浸凉水捣衣去。”
于是回话时又夸张上了十倍,直把顾昭和说成病弱身子,矫情样子。
风瑟瑟,雪苍苍,烛火半明半灭,恍惚间见着一人形影鬼祟。
“站住!”严防戒备的侍卫喝道:“再逃,一棒槌捶烂你!”
那人俯身作揖,吞吐道:“大人,爷,路过的,且行个方便。”
侍卫长恼了,中气十足地骂:
“娘养的,爷爷我像睁眼的瞎子?!脚都往墙头跨了半只……吃雷的虎豹胆子,逮你个正着,还敢不老实?!”
他挑着灯笼往那人脸上一照,见着书生打扮,俊秀文气的面皮,便劈面给他个耳刮子:
“还是读书人?圣贤书都教你作败坏事去了?!里头是太子爷,三皇子,并未来的太子妃娘娘,都是动根汗毛摇三摇的大人物,你作死才在这儿闹!”
那人不敢多说分辩,一味作揖:“不敢,不敢……”
侍卫长更添气:“我瞧你敢得很!说!是要行刺?!这掉脑袋的罪也敢犯,不,砍头倒轻松,若查实了,五马分尸,千刀万剐的酷刑由你挑,还要累及满门抄斩!”
那人这才怕惧了,跪下磕头泣道:“万不敢做那大逆不道的,您瞧着小人手无缚鸡之力,便是有那个心,也没那个力。”
正说着,怀中却掉落了一封信,被细藏怀里,瞧着珍重,侍卫长捡起看:故园念切,梦寐神驰……
侍卫长倒懂得了,嗤笑了声:“原是个情种。”可见着下头署名,惊神变色。
昭和……
可不是那金贵的岳国公主。
侍卫长压低了声,拿了那人领子,跟提小鸡似的:“随我去见上头人。”
正备着叫底下人莫喧扬吵吵,突地有人大喊:“捉刺客,拿了刺客来!”
又有人大叫:“不是刺客,是深夜私会做丑事的,已教侍卫长拿了。”
竟已扬扬传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