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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馆破落,没有客人。
赫伽推开门,桌椅胡乱摆放着,到处都是灰尘,煤油灯豆大的火光照不亮漆黑的酒馆,有个老头子在打瞌睡。
“能住宿么?”赫伽敲着桌子。
“啊,哦!”老头子瞬间惊醒,这是个大肚子,满嘴络腮胡子的老头,他戴好老花镜,裹好大衣,凑到赫伽近前,神色不耐烦,“大半夜的,梵婀璃镇这么多酒馆,怎么偏偏要来这个最破烂的。说实话,少爷,这里很久没打扫过了,要是弄脏了您的衣服,我可赔不起。再说了,少爷,您的脸蛋比镇上最美丽的少女还好看,这阵子,镇上乱七八糟的人来了不少,晚上夜行,您可得小心点,别碰到那些醉汉。”
“镇上治安很乱么?”
“乱,最近很乱,镇上来了很多惹不起的人。”老头子多点了两盏煤油灯,随口一说。
“怎么说?”赫伽好奇道。
“没,没什么……”老头子自知失言,矢口否认。
“这样么,”赫伽疑惑道,“没认出我来吗?”
借助明亮了许多的灯光,老头子凑近地看了又看,他额头上的皱纹越来越深,眼神愈发迷惘,就在赫伽以为他要把他仅有的干涸的脑浆拧干的时候,他猛然惊讶道,“赫伽少爷,您还活着,您的病好了?”
老头子以前是个厨师,为赫伽做菜,算得上是赫伽亲近的人之一,自然也知道赫伽得了怪病,去澜缇丝城治疗,却在半路上失踪了。
赫伽笑的森冷,嘴角尽是戏谑:“是啊,我还活着。”
“活着好,活着就好,我们听信了那个女人的话,都以为您死了。哎!”老头子喜极而泣,“您回来了,看那个女人还能嚣张到几时!”
靠着窗,老头子把桌子收拾干净,端来煤油灯,然后又去厨房找了半天,实在没有食材,只好拿来一瓶酒,两个杯子,相对坐下。赫伽把手插在口袋里,背靠着椅子,看着老头子一一给酒杯倒酒,边听他吐苦水。
“自从少爷去澜缇丝城失踪后,那个女人变本加厉,许多人气不过,都走了。我年纪大了,熬不住她那盛气凌人,与其看着那女人的嘴脸,还不如回家去享清福。只是,再也不能为赫伽少爷做菜了,难免有些遗憾。”
他端起酒杯,泯了一小口:“后来在儿子的帮助下,开了家酒馆,生意还不错。可那女人心眼太小,隔三差五找茬,叫人闹事,久而久之,酒馆的生意也就冷清了。再后来,我搬出了镇中心,到这镇上偏僻的角落,没有客人,生意难做,只能勉强度日。”
“儿子儿媳受不了了,搬到别的镇上去了。”老头子叹息道,“我这把老骨头孤苦一生,总是在想,要是死后能埋在这里,我就心安了。所以拒绝了儿子儿媳,没和他们一起搬走。”
“是我连累你们家了……”
老头子打住道:“不,少爷,您千万不能这么想,这不是您的错,是那个女人蛇蝎心肠,太狠毒了!”
赫伽低头看着那杯酒:“您孙子多大了?”
老头子闻言一怔,旋即面色发苦,老泪纵横:“呜~如果我孙子不死,他就有两岁了。呜~该死的,我儿媳妇都怀上了,叫那些人一吓,跌倒在地,好端端的,孩子没了。噢,老天啊,我做了什么,要让你这样惩罚我!”
“对不起。”
好一会儿,老头子才止住眼泪,抚好情绪,抱歉道:“让少爷见笑了。”
“你受苦了。”
“哎。好在少爷您回来了。这些年来,少爷长大了,长高了,也变俊俏了,我一开始还没认出来,不过少爷这性子还是没变。书上说,这叫什么,嗯,对,从容!”
赫伽无语地笑了笑。
“来,为少爷平安回来干一杯!”
赫伽摇摇头:“我不喝酒的。”
“哦!”老头子一怔,随即笑道,“不喝酒好,是个好孩子。坐这么久的火车,一路颠簸,肯定累坏了,您先去睡会儿,我去把那几个老菜农叫醒,弄点菜,给您做点您最爱吃的饭菜。”
赫伽抬头道:“有劳。”
楼梯扶手遍布灰尘,墙角掉灰,墙壁上装饰画已经斑驳颜色,分不清画的什么。老头子端着煤油灯走在前面,赫伽跟在身后,木制楼梯吱呀作响,空气中有股发霉的味道,赫伽偶然回头,老头子的身影倒印在墙壁上,如同鬼魅。
两个人沉默着,慢慢走着,连呼吸都微不可闻。
“少爷这些年,怎么过来的?”
赫伽道:“生活平淡而且枯燥,也没什么好说的,都过来了,不是吗?”
“少爷能看开就好。”
老头子打开门,房间很干净,没有异味,老头子点燃蜡烛,光晕推开夜幕的黑暗,挽起的窗帘,一张床,两把椅子,一个茶几,一张梳妆台上花瓶插着凋零的花,一张样式老旧的衣柜,床头壁挂是一幅油画,画着一个微笑的女人。
老头子尴尬道:“儿子儿媳回来就住在这里,房间是小了点,少爷将就一晚,明天我会收拾一间大的房间。”
“好的。”赫伽来回走动。
老头子走到门边,慢慢关门,探头道:“少爷先休息,饭菜做好了我会叫您的。”
赫伽点头道:“有劳了。”
门关了。赫伽浑身一震,这间房间里弥漫着浓浓的死亡气息,以他在斗兽场与尸体打交道的经验,这里房间至少死过七个人,才会有这样阴森的怨气。他闭上眼睛,放缓呼吸,老头子在下楼梯,脚步声渐渐远去。他取下一根蜡烛,在房间里仔细观察,梳妆台背后角落里有血渍被擦拭过的痕迹,赫伽擦拭老太婆解剖后的血液不知道多少次了,虽然很隐蔽,角落很偏僻,他蹲下来,烛光照上去,一眼就看出来了。
接着,窗帘,床下,衣柜,壁挂,地板缝隙到处都有血液被擦拭过的痕迹。
床腿上有指甲刮过。
还有钝器锤击的凹痕。
烛光照着壁挂,女人笑的无声,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