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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丘黎举着青龙大旗,那旗子很沉重,被风扯得呼啦啦响,在旗子的顶端停着一只独脚鸟,它与公孙一白一样的黑,自从被大火鸟啄断了一根爪子之后,它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嚣张的飞来飞去,大部份的时间都是紧紧的抓着旗颠,冷漠的注视着铁丘黎。
侍卫长很不喜欢这只鸟,倒不是因为它是鬼车鸟,带来死亡与灾难的使者,而是因为它太喜欢拉屎,稍不注意就会拉下一坨屎,糊上他那精美而古老的甲胄。
“轧轧轧……”
黑鸟的叫声永远是那么诡异,令人毛骨悚然,一听见这叫声,铁丘黎便猛地抖了抖握着旗杆的手,并且用力一夹马腹,果不其然,它又拉屎了,如果铁丘黎不抖旗杆不驱马,那一窜鸟屎就会拉在他的身上。
“夫君,那是什么鸟?”
铁丘黎的身旁是一辆华丽的马车,它比一般的马车大得太多,像是一栋会移动的房子,需要四匹马才能拉动,建造马车用的材料很是珍贵,是上好的紫檀木,风一吹来,散发着清新的檀木香味,马车一共有四扇窗户,左右各两扇,窗棱上的雕纹非常艳丽,一条青龙嘴里衔着一枚巨大的宝石。铁丘黎的君侯与君侯的妻子坐在里面,赶车的车夫是那个像铁山一般的蒙离,他赶马用的不是鞭子,而是那把手掌宽的巨剑,东一拍、西一拍,四匹马便乖乖的迈着蹄子,拉得马车又平又稳,而他的举动不像是在赶车,更像是在舞剑。
窗户大开着,君侯的妻子捧着脸颊看着黑鸟,美丽的大眼睛里闪动着一颗又一颗的星星,君侯坐在她的身旁,看不出来喜怒,不过,铁丘黎觉得她们很般配。
是的,很般配,不论家世与样貌都是极其般配。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想法,身为君侯的侍卫长,铁丘黎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事情,譬如,君侯其实是个女人,可是他依然觉得她们很般配,而且她们的结合也是天经地义。
雍丘就快到了,前面是一片绿油油的菜田,一群狗蹲在田埂上防范着贼人,黑鸟从旗颠上起飞,它扑打着翅膀,发出了那令人神经抽筋的声音,像是闪电一下下的闪过心头,令人恶心。
“轧轧轧……”
“汪汪汪,呜呜呜。”
狗群狂吠起来,黑鸟像箭一般冲向它们,丝毫也不畏惧,那群狗好像也受不了黑鸟的叫声,它们败退了,夹着尾巴逃向四面八方,黑鸟绕着那片菜田打了个转,一头扎了下去,很快又挑头飞起。
黑鸟扑扇着翅膀从铁丘黎的肩头擦过,在那一瞬间,铁丘黎闻到死亡的味道,哦,不,鸟屎的味道。
“真是个恶心的畜牲。”
侍卫长在心里骂道,嘴巴却闭得紧紧的,他的君侯之所以把他从奴隶提升到侍卫长,并不是因为他的忠诚,而是因为他的嘴巴足够牢靠。要想活下去,就得明白什么是沉默是金。
黑鸟飞到车窗旁,它拍打着翅膀,悬停在祈冰的面前。娇小的豌豆新娘好像并不怎么怕它,她闪着那对大眼睛,一脸的好奇。
“它是鬼车鸟,死亡的使者。”小虞不冷不热的说道。
“鬼车鸟?原来鬼车鸟就是这个样子啊,娘亲说过,鬼车鸟是天底下最邪恶的鸟,只会给人带来死亡。”
豌豆新娘回过头来,笑颜盈盈的看着她的夫君,心里想着,真好,夫君终于和我说话了,声音也是那么好听,很温柔,像这初夏里的风一样。
小虞冷着脸问道:“你怕不怕?”
“嗯,冰儿很怕。夫君会保护我的,对不对?”豌豆新娘个头小,心思却不小,她什么都知道,就见她弯着那对月牙儿一样的眼睛,慢慢的向小虞偎依过去。
小虞心里很是隔应,却不得不伸出手来,轻轻的揽着她的腰,要不然,她肯定会像滩泥巴一样,整个软在小虞的身上。豌豆新娘眯着眼睛笑了,笑得那么古灵精怪,又是如此的甜美。
“轧。”
黑鸟仍然悬停在车窗外,它的嘴里衔着东西。豌豆新娘半个身子都挂在小虞的手臂上,见黑鸟朝她不住的点头,便尝试着把手伸出去,摊开手掌。
黑鸟一低头,把一颗碧绿的果实放在祈冰那雪白的掌心里。
“夫君,这是什么?”祈冰顺着小虞的手臂往怀里挤,一边挤,一边好奇的问道。
小不点的身上很香,身子也是软软糯糯的一小团,小虞受不了这种香味,也受不了这种贴身的温柔,她有些后悔,应该穿上铁甲,那样就不会这样难受了,悄悄的用手掌抵着小不点的腰,不让她靠近:“这,这是豌豆。”
“豌豆?格格……”
豌豆新娘嫩嫩的笑起来,用手指拔弄着那枚豌豆,又媚着眼睛飞了浑身僵硬的小虞一眼:“冰儿知道呢,夫君暗地里说,冰儿是豌豆新娘。”
“哈……”
一直走在马车旁的公孙一白听见了,正准备仰天大笑,小虞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冷到极致,像是要杀人一样,公孙一白浑身一抖,把已经冒出嘴边的笑声硬生生的又吞了回去,那滋味很不好受,就像撒尿撒到一半却被人拍了下屁股一样,他忍不住的挤眉弄眼,非常难受。
‘看吧,沉默是金。’
铁丘黎举着青龙大旗向雍丘奔去,嘴角弯起来。
……
一切都很顺利。
顺利的把祈侯的女儿娶了回来,尽管她是个豌豆新娘,可是她的嫁妆却足以弥补那些许的不足。
雍丘的人得知君侯回来了,纷纷掀开地窖,从窖里爬出来,他们口瞪目呆的看着那神奇的一幕,如果说无中生有都还不够神奇,那么,什么又是神奇呢?
浩浩荡荡的队伍簇拥着庞大的马车缓缓行来。
去时,小虞只带着一百名护卫和一个巫官,归来时,她乘着富丽堂皇的马车,马车后面是整整五千名战士,其中有三千名重甲单骑,八百名剑盾手,七百名甲戟手,五百名弓箭手,甚至还有十一辆战车,尽管这些战车多多少少都有些残破,但是战车就是战车。
公孙一白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天赐良机,他又爬上了那块被推倒的血信子雕塑,口沫横飞的蛊惑着新加入的战士与雍丘的贵族与平民,包括奴隶。按他的说法,那是给予他们信仰,由信仰而产生力量,让他们为你而战,甚至为你而亡,我的君上,未来的血凰王。
隔着老远的距离,小虞都能听见公孙一白那声嘶力竭的吼叫,回应他的声音也是一浪盖过一浪,就像是千年不化的雪山正在汹涌崩溃,听着那些激昂的声音,小虞甚至会觉得心悸而害怕。可是整个雍丘,包括正在发生战争的澜丘,所有的人都一样,他们越来越相信公孙一白,也越来越相信她,会缔造一个神话。或许,还有人例外,那便是站在窗外那株老树下的侍卫长。
“你听见了雪山崩溃的声音吗?”小虞站在窗前,望着天空的火烧云,声音很平静。
“没有,我只听见,人们在欢呼,死亡在靠近。”侍卫长一动不动。
“你厌恶战争?”
“不,曾经有告诉我,战争与死亡无处不在,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亡之前的卑微,只要握紧手中的剑,用牙齿把卑微咬碎,那么,你就已经战胜了死亡,终有一天,将会获得无上的荣光。以前,我认为那是忠诚与荣耀,然而现在,我想,他是在说,世人终有一死,当然死亡来临的时候,没有人可以选择生或者死,唯一的做的,便是握紧手里的剑。”
小虞问道:“那人是谁?”
“他说他是朝歌城来的风轻夜,可是,好像不是。”
侍卫长按着腰上的剑,抬头望着那红彤彤的血云,眼神时而茫然,时而坚定。
“我知道了,他有一只大火鸟,它啄断了我的鸟的爪子。”
说啥来啥,黑鸟从院子外面翻进来,窜到小虞的手臂上,与它一起进来的还有公孙一白。刚刚沐过浴的豌豆新娘一手揽着散发着香气的头发,一手提着裙角,朝小虞走来,她的脸上带着无忧无虑的笑容,脚步轻盈的就像蝴蝶。
“人活在世上,没得选择。”
看着从两个方向走来的两个截然不同的人,突然之间,小虞的心里像是扎了一根针,越刺越深,她蓦然觉得,或许我已经错过了什么,如今,已是没得选择。
刺痛越烈,小虞的神情愈发淡然,她从陶瓮里掏出肉来,打发走了黑鸟,又命小新娘自个去睡,并且祝她做个好梦。豌豆小新娘自然是不愿意的,可她倒底是个女孩儿,羞羞涩涩的也说不出口,只好一步三回头的离去了。
等她一走,小虞走到窗前,把窗户关上,而此时,月亮已经升起来了,侍卫长站在月光下,拄着剑,仰头望天上的月亮,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公孙一白点燃了案上的烛火。
“君上,战事有了变化,鱼罗夫的先锋军团已经到达了天鹰咀南面,然而却停了下来,并没有入侵澜丘的迹象,姒英不敢冒然迎敌,只能率部扼守着天鹰咀的北面。”
“变化无处不在,天鹰咀易守难攻,但是天下间没有不可攻破的要塞与关口,鱼罗夫有三万大军,八百战车,我若是他,也会勒令先头部队,等到力量足够,然后再一举击破,而不是泼水一般,一层一层的荡过来,给我们分而击之的机会。”
“君上说的是,鱼罗夫的确无比狡猾,但是他的目的很明确,那便是彻底的击败我们,杀光我们,而想要杀光我们,就必须得进入澜丘,没有任何退路。”
“他没有退路,我们也没有退路。既然都没有退路,那便战吧。姒英不一定是他的对手,明天我会率军去澜丘。有些事也该作个了结了。”
“君上不可!”
“就这样吧,我累了。”
小虞站起了身,正准备朝内室走去,却突然顿住脚步,回过头来,看着一脸惊色的巫官,嫣然一笑:“告诉我的豌豆新娘,让她乖乖的等我,包括今夜。”
“呃……”
公孙一白呆呆的看着小虞推开了门,朝着月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