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沈单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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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那日将天君扔出去以后,我着实过了几条清闲日子,莲城被大怒的天君禁足,他还赏赐了柳荫,接着就没什么动静了,估计是在想着如何退婚。我一向是个忘性大的且心宽的,纵使外面因为我而焦头烂额,我在这天穹宫里照样活的有滋有味,丝毫不受影响。

    可今日天君一来,开口提的便是我那成亲之事,我这心中多少有些烦闷。

    一阵风吹过,满树梨花落,我眼前朦朦胧胧竟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人最爱白衫,嘴角永远似笑非笑,却惹得人迷乱。

    良久,我叹了口气,罢罢罢,不就成亲一次么?老身就当去魔界旅行了,那寂渊打也打不过我,我还怕什么?我一面唤了玄奇去告诉天君这个好消息,一面召了天命书来。

    十几万年不见,天命书的胡子又长了一节。老头儿抬手作揖,道了声上神,我便让他平身了。

    “不知上神此次唤小老儿所谓何事?又缘何,上神换了躯体?”

    我沉吟半响,告诉了天命书我的遭遇,然后让他查查那本该出世的公主的命轨。

    天命书可知晓六界之人的命运,却是不能知晓我的。听了我的话,小老儿啧啧称奇,难怪他看那天命之时发现神族一位公主命轨明明已无生机,却又大放异彩,半晌不到便自发恢复了生命迹象。天命书上并无我的命轨,所以他还不知道这是因了我的缘故,还以为神族又出了一位天赋异禀的上神。

    “若无此番上神的遭遇,这位公主该平安出世,三万岁嫁入魔族,到九万岁,坐化归尘,细节小神不能多说。此番因着上神与那饕餮之事,这位公主受了怨气,便胎死腹中了。”

    “……”搞了半天,还是我害死了人家。

    我手一挥,便让他退下,却又问了一件事。天命这种东西很是玄乎,若是被人看了,下一秒就会改变命轨,我问的便是这命轨之事。

    “上神尽管放心,您只是接了这个躯体,却并不是如同凡人投胎转世一般,所以这位公主的命轨与之前一般无二。并且因为原身早已死去,这位公主的命轨再也不会因任何事或人改变。只是上神须晓得,上神此番接了这躯体的同时,也等于是接了命轨,还请上神按照这公主再也不会变的命轨生活下去,否则,您自身是没什么,但可能会让周围至亲至爱遭到报应。”

    说完这些,天命书就退下了。我也不免庆幸,幸亏我想通了下嫁魔界,否则等到报应来临之时怕是我会后悔莫及。虽说我对那天君没什么感情,可柳荫却是实打实的疼爱我,想来我也不该负了她。

    天君自然喜出望外,连忙命人给我制作婚服,整个九重天喜气洋洋,无一不为多了魔界这个盟友而欢喜。反观我这只有两个人的天穹宫,却像是经历了丧事一般,主要是玄奇不忿神族如此对我,我却是突然不觉得有什么了,因为刚刚在打盹之际,我梦着了千傲。梦里,他一如既往穿着白衣,倚在枝头似笑非笑的瞧着我:“落绝,我娶你可好?”那眼底的认真,烧的人心疼。

    若说起我这几十万年来桃花,可是不少。虽说我之前的皮囊没有如今这般美艳,却也是个佳人。加上我这一身修为,六界想要得到我的可不少。奈何我油盐不进,结果有人就在美色上动了心思。刚出无尽之墟那会儿,我住在昆仑山上,在后山或者山下遇到一个美男被凶兽追杀,然后被我救了非要以身相许的戏码几乎每天都在上演,我不为所动,久而久之,这批乐衷于以身相许的人中居然还出现了女子,这无疑是对我的侮辱,我一气之下封了整个昆仑山,这才过了几十年安生日子。后来进了神族,因着规矩,我也不用担心有人非要以身相许什么的,为此我高兴了好久,还特意表扬了下那一任天君。

    天君见我高兴,便提出想让我教导神族皇室的事,我想着占了人家的地儿也得为人家做些什么,便答应了。

    皇室子弟来此,多是为了修为,我一向懒得很,经常是随便拿我的修为造出个阵来,过了的弟子就优秀,没过就受罚,很是公平。这群小崽子们一开始一个都没过,久而久之有人开始能打开阵法的缺口。就这样,我手下弟子的功力精进不少,个个都是骁勇善战之辈,天君高兴的和什么一样,神族那位八千岁就飞升上仙的大皇子韶冶便是我的阵法虐的最厉害的那一个,在那位皇子的庆功宴上,天君把我好一顿夸,倒是让我这个敷衍人的惭愧的紧。

    我那学堂一直开着,第五百年的时候,迎来了千傲他们。千傲是神族最好的皇子,他出生时霞光四射,百鸟朝阳,他的能力也是非凡的,不过我却没有放在心上,一如既往的敷衍。

    我第一次正眼看他是因为他花了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破了我的阵法,满身是伤的来到我偷懒的树下,倔强而又狡猾的看着我。

    他说:“师父,我赢了。”

    我从未见过有人如此疯狂,以血肉之躯来破阵,但那也确是最快的破阵之法。

    我定定的看着他,忽然笑了,抬手又是一个阵法将他罩在其中,这一次,千傲没能走出来,待我打开阵法之时,他已近油尽灯枯。我抬手给他疗伤,却不忘教训他:“这世间如我阵法一般强大的多的是,若你一直用血肉之躯去闯,你有几条命够用的?你大可像那些兄弟姐妹一样,慢慢去摸索,以智慧来应对。”

    他却扬声反驳,若他想要的,他必定倾尽全力去拿,且定要第一个拿到,决不让他人染指!

    我好笑的看着这个比我矮了半头的少年,你个小毛孩知道什么是染指?你才五百岁好吧!

    他却正色道:“我说真的,师父。我想要你正眼看我,便以身破阵,我想要你对我露出笑容,就倾尽全力,所以我是第一,所以我得到了!”

    他的理由很简单,既然有最快的法子,那便用最快的。

    那时梨花漱漱,落了我满身。

    那以后,我便被千傲给缠上了,他每次都是第一个破阵,再被我早已准备好的另一个阵法虐的满是伤痕。最后,他求到了天君那里,想做我的关门弟子。我懒散惯了,千傲又十分擅长做饭和扫洒,这样想着,我便收下了他。

    如今我与千傲之间的事大多我都忘了,只隐约记得那时我们两个在天穹宫里活的十分自在。

    但有些事我是不敢忘的。

    千傲天赋异禀,五千岁飞升上仙,那时他被众人道贺恭维,他不顾身上的伤来到了我天穹宫,一本正经的向我讨要飞升上仙的礼物。我骂他不知轻重,不知道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却又转身拿出了我亲手打造的炽天剑,又絮絮叨叨的告诉他要珍惜,那时的我大抵是最啰嗦的吧!

    千傲笑着问我:“师父,你很欢喜?”

    若知道后来的事,我当时定会笑脸盈盈的告诉他,为师十分欢喜。可千金难买早知道,我终究是行差了一步。

    我告诉他:“有什么可欢喜的,终归不过是个上仙罢了,我都活了多久了,你这点出息委实不够看。”

    千傲一下白了脸色,一言不发的离开了天穹宫,我不知他发的什么神经,只当是小孩子脾气,过两天就会好。可两天后。我等到的是他搬出天穹宫的消息。那时我觉得莫名其妙,不过打击了一下他便要搬走,千傲何时这么矫情了?却又不敢拉下脸去问,任由他搬了出去。刚开始还有些不习惯,慢慢也就适应了,毕竟我一个人都过了几十万年,早该适应寂寞的。

    这一寂寞,便寂寞了五千年。五千年里,我从未出过天穹宫,可九重天最盛产的除了神仙就是八卦,因此对千傲的情况我还是了解的。

    他搬出天穹宫后,有了自己的宫殿,没日没夜不断修炼,如今的修为比起以往要高强许多。六界的乱事他也平定了不少,是个实实在在的少年英雄。不过听说天君提起要让他另择师的事情,他没有如我想的那样拒绝,反而是沉默以对,这多少让我有些失望,不过片刻却也释然了,我有过那么多弟子,若是为了他们一个个心伤失望过去,怕是眼泪都汇成东海了。

    我与千傲再次见面,是在韶冶飞升上神的宴会上,作为曾经的恩师,韶冶自是拿了拜帖被天君携着亲自请我出席,这实在不好推脱,便答应了。

    席间见着不少上仙,都是我的弟子,这一声声师父喊的让我着实痛苦,尤其是头发和胡子差不多长的灵宝天尊,那一声师父喊的让我瞬间感觉我老的快入土似的……

    不过很显然,有人却并不这么想。就在我遍寻千傲,却发现他对我不甚在意周围众仙环绕,我无限感叹“好好的一颗白菜被一群猪给拱了”的时候,韶冶捧着酒杯面红耳赤的来到了我面前。

    “师……师父……师父……”

    我赶忙应了好几声:“我在我在,我在这。”又虚扶了他一把,这孩子铁定喝多了。

    韶冶的眼睛瞬间亮了,他看我半晌,忽而坚定且认真的大喊:“师父!我欢喜你,我要娶你做正妃!”

    一阵风吹过,众仙石化。“哐当”一声,我砸了手中的白玉杯,手颤颤巍巍的指着他:“你你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我自认为我那时的表情足够惊恐,足够拒绝,可不知为何,韶冶居然把它看成了“感动和期待”,痴心女苦苦等待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戏码正在他心中上演。

    我还未缓过神来,韶冶拉着我的手,深深的看着我,一个劲儿的道歉说之前竟是没看出师父对他的深情厚谊,让我多等了这么些年,是他对不起我云云。我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能从这脸上看出那莫须有的情谊来,我这徒弟果然不一般。

    韶冶却是什么都不管,直拉着我去天君那里说是让他赐婚,我本不忍心当众拒绝他,可远远看着天君一副惊恐的模样,我实在造不下这个孽,便甩手挣脱了他。

    人间的画本上经常讲,当女子被别的男子纠缠不休时,男主通常是一把长剑翩然而至,打跑那些个不长眼惦记他的人的家伙。在我这情况肯定不能和凡间相比,且不说我没有那情深似海的男主,更何况以我的修为,旁人在我不出手前,是绝对不敢轻举妄动的。

    可在我挣开韶冶的那一瞬间,一把黄金宝剑横劈而来,目标则是还不想放手的韶冶,我定睛一看,得,炽天剑,白衣少年仗剑而立,带着一股子狂妄睥睨众人。

    出手的人,是千傲。

    我还没来得及感叹我收徒一日用徒一时的明智之举,千傲将一杯酒放到我手里,自己又倒了一杯酒,看着我说:“落绝,我心悦你,非你不娶,这杯酒就当我们的交杯酒了,我干了,你的表示呢?”

    我:“…………”

    千傲看我一动不动的,又道:“哦,忘了你不擅喝酒了,你是想为夫帮着喝是吧?好啊!”说着便又接过我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