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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这江湖无常,一雨便是十年灯,看如今华旭皇帝的第二个十年,那可真是较上一个十年要精彩得多。
十八般武器里头,用刀用剑的最是出名,耍枪的也从来不少。先是南山的青衣剑仙南宫寻,又是南宫寻的大弟子同样也是爱穿青衣的道明,刀客里头最出名的数只穿黑衣的断水,用枪的大家里头公认白衣段王爷最强。
当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可惜这衣服的颜色少了点,出了名的大家穿的不是青衣白衣就是黑衣。
如今世上穿红衣出了名就只有一人。
大红袍端木磊。
花无凤嗤声一笑,讥讽道:“喝酒讲究个痛快,现在这大红袍来就来了,一来还盯着我们不放,摆明了是要我们不痛快。这清酒不喝也罢。”
赵炎彬没有接话,而是谨慎道:“还走得掉吗?需要御剑不?”
花无凤靠着木栏,摇头道:“御剑?往哪飞去?这整个平川都是人家的地盘,飞到哪还不是一样?况且这大红袍比起我们来只快不慢,想在他手上逃脱绝无可能。倒不如怎么进来怎么出去,省的惹人嫌。”
白书雪面色凝重,沉声道:“走的出去?”
花无凤摆摆手,故作轻松道:“不用太紧张,你们几个第一次下山这世俗上的人认不出你们。至于我……这人皮面具贴在脸上,除非是与我特别熟悉的人,否则绝无一眼看穿的道理。”
富贵险中求,这次求的倒不是富贵,而是一线生机。
几人神色凝重,缓缓起身,缓缓踱步,来到登仙楼门前。
这过程里,花无凤有意无意地扫过大红袍几眼,发现对方的目光一直没有移动过,在看着他们。
被盯得极不自在的三位女子,眼眉低垂,连头都不敢抬起。
大红袍拎了一壶茶水,用的茶叶也是大红袍。坐在靠门的位置上,弯腰低首,轻抿一口茶水,缓缓道:“好茶。”
茶是好茶,人却不是好人。
忽然,一名身披黑衣的探子急急跑来,速度太快也刹不住车,连滚带爬来到了大红袍端木磊桌前。
心无杂念的端木磊,低头品完茶之余韵后,才心不在焉地问了一句:“何事?”
那黑衣探子也不怕泄漏了什么机密,颤声道:“报……有消息来说,南山四公子来了川郡。”
大红袍再无饮茶的兴致,只觉麻烦,望着走进身边的花无凤一行人,与探子轻声说道:“来了多久?”
探子低着头道:“约有半个月了。”
“半个月……”大红袍陷入了思考,沉吟道,“现在在哪?还在川郡?”
“消息说他们才出蜀道不久,南宫无情和钟无悔已经在天府现身。”
花无凤心中骤然一惊,强扯着脸色不变,瞳孔却缩至针眼大。
大红袍继续问:“只有两个人?”
“只发现了两个人。”
大红袍倒去一壶茶水,道:“你退下吧。”
等到脚步声渐远,大红袍看了一眼桌上精美古典的茶具,才道:“可惜茶温已变,再喝也没味咯。”
他转头看向花无凤,平静道:“你说是吧?花无凤。”
花无凤不动声色,仿佛大红袍嘴里说的不是他的名字。
迈步走过门槛,终于被人拦下。
大红袍的人。
“怎么?还想继续装吗?你这花无凤真以为换一副皮囊就可以瞒得住我?”大红包冷笑道。
花无凤缓缓别过头,平淡道:“阁下可能是认错人,你说的那花无凤我倒是认识,不过人家可不认识我。”
大红袍习惯性眯眼,松开手中的茶壶以后,微笑道:“那你说说你现在是谁?来自何方?”
“白浩然,”花无凤望着大红袍深邃如海水的双眼,淡淡道:“自南方而来。”
大红袍依旧微笑,打趣道:“南方南山?”
心知大红袍是不肯轻易放过自己的花无凤还是要硬装到底,“不敢。无名小卒一个,怎么敢妄称南山弟子。”
大红袍伸出右手中指轻轻摩挲戴在左手中指上的玉指环,笑道:“那你不妨说说,你和你身后这群衣着不凡的年轻人们都是哪里的人。”
花无凤不假思索道:“南阳傍仙宗,傍的是南山这处仙门。”
大红袍嗤鼻一笑,讥讽道:“原来是那座数百年来未曾出过半个仙人的小门派。”
花无凤秉着要装就要装到底的美德,微笑道:“半个还是有的,门主沧原木就是半步仙人。”
大红袍忽然委身凑近,低语道:“你说我该不该信你?”
花无凤脱口而出:“该。”
“好,那我便信你一回。”大红袍让开一条路,示意花无凤等人可以走了。
花无凤微笑着点点头,道谢了一句,背后却尽是冷汗。
大红袍坐下,重新泡起一壶茶,面无表情。
玄力的作用之下,茶水很快就烧至端木磊想要的温度,他倒茶入杯中,呢喃道:“既是客人,又怎能不喝一杯再走?”
玄力入茶,陶瓷杯飞旋而去。
急驰如风中陀螺。
花无凤右脚轻轻点地,转身一掌拍向茶杯。
砰!
茶杯尽毁,少年重伤。
四个才反应过来的羽化门弟子抽剑挡在花无凤的身前,虽然已经紧张到手都在发抖,但依旧咬着牙坚持。
大红袍松开手指,晃了晃手,想着碎去的茶杯有些心疼,少一样茶具,茶几上的这一整套就全然报废了,他轻轻叹息一声:“可惜了。”
也不知道是在可惜什么,大红袍摆摆手退下了一干下属,冷漠道:“看来你确实不是花无凤,若是真人,断不至于连我这随手一击都接不下而被打成重伤,同是天玄,花无凤与我差的远,你与花无凤差的就更远了。小门派到底是小门派啊……你们走吧。”
大红袍推开眼前的茶具,兴致了然。
花无凤捂着胸口,挣扎道:“阁下好本事,白某技不如人无法可说。我们走……”
“哼……”大红袍冷哼一声,不屑道:“没有本事还装什么装,趁我还没反悔,赶紧装孙子滚。”
赵炎彬扶着花无凤转身走远,后者终于松了一口气。
走过转角之后,赵炎彬刚想放开假装受伤的花无凤,后者却突然低语道:“别放手,继续扶着。有人在跟踪我们。”
赵炎彬一皱眉,嘀咕道:“感情这些江湖人就是这么放人走的。”
花无凤轻笑:“你以为江湖是什么样子?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错了……江湖是少数人的,多数人还是无奈与市井之中,摸爬滚打,你我也不例外。”
“这不是我想要的江湖。”白书雪红了眼圈,有些委屈。
花无凤摇头笑笑,不做言语。
他抬头看看天空,气清爽朗。扪心自问一句,大红袍真的没有看破他的伪装吗?
究竟是多了个心眼随便派来一个探子跟着,还是想顺藤摸瓜,找出什么……
新教之人做事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繁琐了?是与不是,杀了再说,宁错杀千万人不肯放过一人。
杀人不眨眼的大红袍何时变得如此仁慈了?
这一日,白云当空,烈日隐退,红袍才上登仙楼,就有飞鸽突来。
端木磊拿下系在飞鸽脚上的信纸,低语道:“这还让不让人好好喝茶了。”
书曰:“近日来多闻天南潜入者,汝当小心。
遇朝廷官人,杀。
遇正道修士,杀。
遇各派卧底,抓。
唯南山四少,不可威胁其性命。
花无凤尤甚!
护法离渊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