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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卿的目的跃于纸上,他要借展陶的势,准确来说是国教的势,他想谋权篡位,一举登上【大理寺】权利巅峰,不能说狼子野心,可这份贪婪,却是真真切切的。卿至今下落不明,没人知道他以哪张脸谱面人,又匿在何处暗中窥视。也许,他早就老死了,甚至,卿根本不存在。
少卿很客气,以主人的身份领着展陶参观荔湾子,先去了天池,饮了清澈甘甜的天水,听说,这是天国百年前的净水,质纯而未有半点污染。之后看了荔林,此乃旧景,正是荔湾子取名由头,只可惜荔林凋萎已久,如今只剩下一片凄惨的老树枯叶。
“【大理寺】其实是个很美的地方。”少卿触景生情,由衷感叹道。
展陶笑言,“可除了你们这些官宦,犯人可无心思去欣赏。”
“荔湾子的树长得很好,因为有骨灰人肉作肥料。”少卿忽而止步,转过来定定看着展陶道,“我曾在天国卷宗中查过你,费时三天三夜,却一无所获,卷宗中关于你的记载为零。我很惊讶,因为即便有人刻意消过记录,也不可能这般干净。”
“我做了许多假想推论,对你的身份进行了核查,最后无奈得出一个结论。”
“你非我族类。”
展陶闻言眼波一晃,接着目光黯淡了下去,他没有挪开与少卿对视的眼睛,神情不变道,“这重要吗?”
少卿一窒,随即爽朗笑道,“对!正因如此,我才任你活到现在,无论你是何族人,皆可助我登基,相较执掌【大理寺】,一切不过浮云!”
“我有个请求。”谈话濒临尾声,展陶蹲身拾起一片树叶,放入兜中。
少卿盯着展陶兜里那片树叶道,“你想看天国卷宗?”
展陶点头,将树叶交到少卿手中,五指摩挲着叶面,半晌又将其递还回去。展陶道了声“多谢”,收好叶片快步离开了荔湾子,他已经迫不及待想去议事阁看看了。天国卷宗,记载天国史实的书册,有机会一览全貌,实在再好不过了。
只听人说天国无净土,展陶对这神秘国度的认知,几乎为空白。那方土地上,生存着与人类体貌相近,却更为强大的生灵。他们科技先进,体魄强壮健康,但因为资源衰竭,走上了星际转移扩建殖民地的道路。在展陶臆想中,地球只是天国殖民地之一,但一定是极为特殊的存在。
议事阁仅有唯一的入口,一张青铜巨狮门守卫在此处,隔断没有通行许可的来访者。曾设议事阁旨在为寺监高层提供洽谈场地,可到了后头,功能逐渐退化,衍变成了藏书楼,存放安置各类秘典禁书。天国卷宗不算机密,在天国自由发行广泛流传,可被人类翻阅,这还是古往今来头一遭。展陶很荣幸做了第一人,他把树叶摁在青铜门的拉环上,晶莹绿光一个明闪,人就一头陷了进去。
门后是一个庭院,建筑古色古香,风里透着股檀香味,这里并不冷清,来往人很多,展陶猜到,他们是寺监的办事官员。这块儿展陶着实想错了,他们是官员没错,但不办事,他们更准确的身份是学者,或者说浩瀚书海里的船夫。偶尔几个出行的还会套件撑门面的官服,可一进书楼,便能闻到浓烈的酸腐味,也不知道这群学迂了的老头们怎么想的,一身麻布粗衣,桌下饭盘尿盆并排放,展陶深深怀疑他们真的没拿错过么?
书楼来了个生人造访者,这还不至于引起学者们的注意,他们埋头苦读,手中笔就没歇过,羊皮卷上是大段大段的感想和备注。当真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展陶捏着鼻子,小心翼翼地从尿盆上越过,他不确定天国卷宗放置在几楼,可这底下是万万待不了的。书楼很高,朝上眺望只能瞧见极处是小小一点,不知其后还有多少延伸。
展陶很快意识到,靠笨法子挨排挨列找,估计得寻到下辈子。这是展陶花两小时,对完一书架后得出的靠谱结论。那么只能找人去问了,这样省时又省力,展陶观察了一会儿,找了个看上去好说话,年纪相对较轻的学者,好声好气说道,“这位大学士,请问天国卷宗放哪呢?”
说完,默等五秒,年轻学者置若未闻,也不知是真聋假聋。展陶权当他读书太专注,于是又重说了一遍,这回声音大了一些,引起了其他学者的不满。不过他们并未对展陶恶语相向,或者投来厌恶的目光,这太浪费时间,能听出情绪的是翻书的声音,啪嗒啪嗒,暴躁而不安。
展陶紧忙噤声,不再敢随意搭话,他退到一边,沉思了一会儿,随后找来扫帚拖把,干起了清理工的活儿。书楼的地早积满了成份不明的黑土,掀开之后恶臭更甚,展陶险些晕倒过去,只觉着鼻头发酸,连眼泪都快出来了。强忍着吐意,展陶飞快将土铲碎,再用拖把清整,来来回回猛刷了几十趟,才勉强见了点白。
劳动是无偿的,环境也是恶劣的,展陶任劳任怨地干活,结果没感动别人,把自己给整的眼泪汪汪的。到了饭点上,有人过来送餐,顺带把尿盆给换了,见地板这么干净,他们还惊了一惊。不过没人问是谁干的,这也许并不重要。
展陶觉着自己做了无用功,在寺监,在书楼这种地方,人情味自然是不会有的,他的付出没人会在意,也许那些学者还不希望把环境搞的太舒适。他们固执地认为,读书应当在艰苦的环境中进行,只有这样,才能磨砺意志,体味书籍真正的妙义。
不知拖了多久,双臂发麻精疲力尽,展陶刚靠墙想休息一会儿,一只手忽然伸了过来,手上端一盆儿,展陶无意看到里边的秽物,当下再也忍不住,稀里哗啦地吐了。本来闻久了,鼻子都习惯了氨气,可再加上这么一视觉冲击,确实有些令人难以接手。
见展陶不为所动,学者说了两字——“倒掉。”
展陶没接手,嘴中蹦出一字,“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