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5章:鹊与雀

饮酒斩桃花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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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奉雪国族长之名,来狩猎穷奇,想来二位是福地的看守吧,叨扰了。”展陶申明来意,好奇心得以满足,他并未有进屋的意思。

    雪国人民好客似乎成了一种律法行为,展陶明明从男人面上看到了不喜,可他还是迎过来,将展陶请了进去。缶鹊泡来一碗茶汤,汤水清澈晶莹呈淡绿色,展陶接过道了声谢,随即礼貌性地小酌一口。大概见展陶为人谦和,男人的脸色好看了一些道,“这是穷奇羽翼泡的茶,有助于祛风湿强健体魄。”

    一听这茶竟是这般来历,展陶略感新奇,不禁问道,“福地穷奇有多少只呢?”

    “未曾计数,不过上千是有的。”男人望着身畔款款坐下的缶鹊,眼神里尽是柔软的爱意,仿佛他正注视着全世界最美的女人。大概情人眼里出西施,这话广泛适用于这些痴男儿。

    男人一旦把视线停置在妻子身上,便再也挪不开了,虐狗行为施展的猝不及防,桌上有毛笔砚台,他与缶鹊相视一眼,挽起袖子浅笑落笔。男人的字很好,和他人一样娟秀入微,特别是收尾的转锋,力度把控的恰到好处。可再注意这字,怎么是个雀?莫非男人写错了?缶鹊,不该是喜鹊的鹊?怎会是麻雀?

    展陶百思不得其解,不知这是新研发的虐狗手段,或是男人和妻子开了个不失风雅的玩笑。展陶分明看到,缶鹊的眸子黯淡了下去,如同星宇被吸吮进黑洞,不见一丝光亮。于情于理,展陶都没资格去问,若是触及一些雷区,便成了件不解风情的事。喝完茶汤吃完狗粮,只觉着整个人精力饱满,展陶和这对夫妇告别,背着族长巨弓走进福地。

    据男人所言,这福地穷奇活动频繁,展陶纳闷了,他都走这么久了,该是福地深处了吧,怎的一只都没见到?不见穷奇,却闻着肉香,香味甜腻适度,一点没有油脂溢出的反胃感。展陶也算老师傅了,自然能嗅出这里头没有多少调料的味道,连孜然葱花都没有,纯粹的烤肉味。可惜了这食材,调味品就和画龙需点睛一样,不点总少了些意思。

    展陶隔老远瞧见了烟,在雪堆里生火可不是易事,冻柴极难燃着,也不知这人是用了什么手段。走近了,看到那火堆边颇为眼熟的双刃斧,展陶莫名惊喜道,“嘿,是你啊。”

    卡西里斯扭过脖子,眼神有些冰冷,看清来者才稍缓和了一些,“你好,我在烤肉,你要不要吃?”

    “我去,难怪找不着穷奇,都给你吃了啊。”展陶看灌木丛里扔一地狮子头,心中难免生了分疑惑。

    “前几日我受了伤,恢复需要消耗大量体能,必须多食。”卡西里斯摊开一只手,粗壮如树藤般的五指掌心里,跳跃着一朵赤红纯净的火苗。

    “它还挺可爱的。”展陶以为是精灵之类的玩意,没太当一回事,想着此行的目的,便问道,“你知道哪一片还有穷奇吗?”

    卡西里斯没有直接回答,他掌心一合火熄了,另一只手撕下一块肉给展陶递过去,“你请过我,我这算回请了。”

    展陶捉摸不透这傻大个的脾性,看这肉烤的嫩焦合适,勉为其难地咬了一口,新鲜顶级的食材完美弥补了少调料的缺陷,起码可以给个七八分了。

    “你去过小木屋了?”也许觉着展陶顺眼,沉默寡言的卡西里斯今日多言了几句。

    展陶用冰块树叶抹净嘴,压下打一记饱嗝的欲望道,“去过了,那夫妇看守人不错,和你一样挺热情的,还给我泡了碗茶。”

    “他们泡茶用的穷奇羽翼是我给的,一来一往熟了,也听了一些事。”卡西里斯又撕了块肉,给展陶递过去道,“穷奇肉我有的是,看见那树洞了吗?是我储肉防腐坏的地方。你不用狩猎了,走的时候能带走多少就带多少吧。”

    展陶也不虚伪推辞,“那就多谢了。”

    “相信你也看出了那对夫妇的反常,丈夫唤妻子雀儿,而那女人真正的名字却是缶鹊。”卡西里斯手指在雪地里划了几笔,将二字区分开来,显然,同音不同字。

    展陶明白到了关键处,听得更认真起来。

    “缶鹊和缶雀互为姐妹,从小一起长大,喜欢吃的穿的都一样,造化弄人,在她们情窦初开的时候,她们爱上了同一个男人。虽然是姐妹,可论容貌,姐姐远不及妹妹,所以男人理所当然地选了美的那个。妹妹缶鹊气急败坏,觉得是姐姐背叛了她,趁一天男人不在家,用柴刀将姐姐砍死了。”

    “处理完姐姐的尸体,缶鹊余怒未消,她总觉得是姐姐亏欠自己,希望得到更多的补偿,她想要的自然是男人的爱,可她也明白,凭她这张脸永远也得不到男人的垂怜。”

    展陶猜中一二,卡西里斯看着他,道出了残忍的现实,“没错,穷奇羽翼泡茶的效果是致幻,男人一直将妹妹错当成姐姐,这个谎言已经瞒天过海了近二十年。”

    “男人难道就没有察觉出一丝端详?姐姐妹妹终归是不一样的啊。”想到那幸福美满的一家子底下,竟隐藏着如此可怖的真相,展陶心生胆寒。

    卡西里斯摇头,“穷奇羽翼致幻效果极强,以妹妹对姐姐的了解,模仿起来并非难事,也许一晃这么多年,连她自己都忘记,她是谁了吧。”

    谎言的最高境界向来不是骗过别人,而是骗过自己。

    展陶异常的愤慨,起身就想往回走。卡西里斯叫住他,问他做什么去,展陶气冲冲地回头,“我要拆穿那毒妇的谎言!”

    “拆穿很简单,可你想过没有,他们现在很幸福,你去了之后,这一家会变成什么模样?你大概没有见过他们的儿子,才两岁,很可爱。”

    卡西里斯眼神愈发幽寒,“圆一个谎则需要编出更多的谎言,万一男人不是不知道他成天面对的是谁,而是不想知道呢?”

    展陶“啪”一声坐倒在雪堆里,雪水浸湿他的裤腿,看着极为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