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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元晋抽了个机会拉着赵宜然走到后面,“恶狠狠”地逼问道:“小胖子,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早就认识胡师兄,所以才敢在擂台上胡闹?!你知不知道,赵叔他们很是担心!”
赵宜然和元晋自幼相熟,心里清楚一向温文尔雅的小伙伴喊他小胖子的时候,心情不是高兴至极,就是十分愤怒。
此时此景,元晋心里当然不会是兴奋了。
而赵宜然也意识到自己之前的胡闹有些过分,当即赔笑道:“元晋,我知道错了,我这不是想给你们个惊喜嘛。让大家替我担心受怕,是我不对,回客栈后我就找个机会向赵叔道歉。”
赵宜然瞅着元晋严肃的表情松缓下来,这才嘻嘻一笑,“又被你猜中了。”
“当年我家老爷子偶然之下,曾经救过胡师兄的师尊一命,两家自那以后就有了交情,我家的生意也有一部分是靠着赤云帮的威名震慑宵小。”
“这次我要来乐水城习武,老爷子就将我托付给了胡师兄的师尊,出行之前还给我看了胡师兄他们的画像,因此我才能一眼认出他来。”
“你呀,真是胡闹。”
元晋摇摇头,对这位好友的表现不置可否。
入夜,皎月如纱,清冷朦胧。
元晋在房中沐浴更衣,洗去一身风尘,然后就去隔壁叫上赵宜然,盛情宴请李和光与胡永二人。
雅间里早就准备好了一桌上好的酒席,虽然小县客栈,称不上玉盘珍馐,但是山林野兽、河海鱼鲜、瓜果蔬菜,也是应有尽有。
“今日能与两位师兄相逢,幸会之至,小弟敬师兄们一杯!”元晋与赵宜然长身而起,端着满杯美酒,恭敬相请。
“两位师弟俱是人中龙凤,此去乐水,定是一飞冲天,一鸣惊人!”
互相说着祝语,四人满饮此杯,然后就举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元晋和李和光家教森严,坐姿端正,细嚼慢咽,不作一声,举手投足之间充满了赏心悦目的美*感。
而赵宜然和胡永则没有诸多顾忌,下筷如飞,狼吞虎咽,偶尔两人相视一眼,齐齐咧嘴大笑,陡然生出知己之感。
单看这宴席上的一幕,竟让人觉得元晋和赵宜然果真没有选错师门,合该两人一入梁尘观,一入赤云帮。
酒足微酣之际,胡永满饮杯中玉*液,啧啧道:“迎春客栈这‘俏春寒’之酒,某久有耳闻,今日一品,果然名不虚传。虽然不似烈酒那般炽烈酣畅,但其口感冰凉凛冽,宛如早春之寒,别有一番风味。”
赵宜然笑道:“师弟我也是极为喜欢这俏春寒的清冽,不如明日采购上一批,顺路运到乐水城,大家闲来无事,畅饮一番,岂不快哉!”
胡永双目放光,一副酒国老饕的模样,“哈哈,某生平最好饮酒,看来日后要时常打扰师弟了。”
赵宜然帮胡永满上,“师兄能来,师弟求之不得。”
胡永抓起一旁的湿毛巾擦了擦手上的油腻,“今天先是与李兄激战一场,酣畅淋漓,又得两位师弟宴请,盛情款款,某也不能没有表示。”
他伸手入怀,取出两个白玉瓷瓶,一一递给元晋、赵宜然,道:“这是两瓶寒食丹,由二十余种灵药萃取精炼而成,最是适合初入武道门槛的新手服食。待日后气感初生,三日一颗,可补益*精气神,加快真气修行。”
元晋和赵宜然拜谢,将两瓶丹药收下,而后就见得胡永粗犷的面庞上满是笑意,斜睨着一旁安然自得的李和光,意有所指。
“说起这筑基灵药,当今天下还是首推龙须草。常人得到一株,足可抵一年苦修,可惜对我等气脉圆满之辈无用,留在手上只能发霉罢了。”
元晋听出了胡永的言外之意,笑而不语。
李和光也明白胡永的心思,失笑道:“胡兄真是……这龙须草对我等无用,我还能敝帚自珍不成。今日与胡兄赌斗,险险赢了两株灵药,恰巧又得见两位师弟,莫不是灵药有灵,自寻命主?”
“我早有借花献佛,将这两株龙须草赠予两位师弟之意,以此祝两位师弟早日武道有成。”
他从身后陈列架上取来赴宴时带着的木盒,将之放在桌上,打开一看,正是两株长约一尺,通体苍绿,四枝五叶,须茎虬结,宛如龙盘的灵药。
“这木盒以百年阴檀木打造,三年内足以保证龙须草灵气不失。”
李和光合上盖子,将木盒递给元晋,嘱咐道:“两位师弟切记,培养气感一定要亲力亲为,万万不可借助外力。气感初生之后方可服用寒食丹,而这龙须草药力更是惊人,提前服用反而伤身,至少也得贯通十二正经,气脉小成之后,才能服用。”
说到这里,李和光话音一转,严厉道:“我辈修行武道,外求天地,內炼己身,服用灵药虽是捷径,但终究不如自身持之以恒洗练真气来得精纯醇厚。”
“两位师弟切记不可过分依赖灵药,否则日后难免武道受挫,我与胡兄沦为始作俑者,也是心中有愧!”
李和光言辞严厉而恳切,元晋和赵宜然心神为之触动,将他的提点郑重记在心里。
将这一幕尽收眼底,胡永暗自点头,“李和光正直君子,赵宜然和元晋两个少年也是灵秀内敛,从善如流,果真是可交之人,日后当多多走动。”
只能说但凡在武道上有所成就之人,无一庸碌之辈。
即使胡永表面上疏狂豪放,实则也是心思通透,大智若愚。
李和光一番言传身教,四人各有思量,默然无语,席上气氛一时有些沉闷。
忽然,胡永自嘲一笑,道:“今日偶遇李兄,心中战意澎湃,按捺不住,索性邀战。枉某家一向自视甚高,与李兄一战,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以前却是小觑风云榜英雄了!待此战详细传扬出去,某真是无颜见人!”
“胡兄言重了!”
李和光神情平静,淡淡道:“胡兄莫非欺我不知,贵帮火云掌法掌力炽烈,张扬霸道,其中几式杀招胡兄均有留手,若是生死相搏,恐怕胜负犹未可知。况且我还占着兵器之利,明眼之人,自有公论。”
胡永本就是为了打破沉闷的气氛,大笑着端起满溢的酒杯一口饮尽,“哈哈,是某着相了,某家自罚一杯!”
李和光目光幽深,望向窗外,“我等不入元真,终究是管中窥豹,不能尽得武道真意啊。”
“这一年来,我游历周边州郡,拜访前辈名宿,间或与各地青年才俊交手,年前于兖州城外,更是有幸得见两位地榜高人大战,叹为观止。”
“莫非是‘铁锁横江’童万潮和不平道长那场大战?!李兄竟然亲眼目睹此等盛事,真是大机缘!”胡永似有耳闻,神情震惊。
陡然听闻地榜高手的实战故事,元晋和赵宜然也来了兴趣,纷纷放下手中杯箸,目光炯炯,暗含期待。
李和光喟然一叹,“童万潮是南方大江帮太上长老,不平道长则是散修中难得的成名人物,侠肝义胆,嫉恶如仇,两人均名列地榜,赫赫有名。”
“那一场大战,两人举手投足之间风起云涌,玄黄相随,余波影响方圆百里!当时兖州城头万人观战,若不是另有玄黄境高人联手护住城池,恐怕这一战下来,城中将会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童万潮不愧‘铁锁横江’之名,一身混世江河横炼出神入化,竟视不平道长手中神兵沧海剑如无物,翻江覆浪掌宛如大潮滔滔,一浪强过一浪!”
“最后定胜负的一掌,童万潮更是席卷兖州城外护城河之水,化作一道真气长河,浩浩汤汤,洗刷天地!”
“这么说来,是童万潮赢了?”
赵宜然听得入神,不禁睁大眼睛,插言问道。
“不,是不平道长胜了。”李和光摇摇头,语带赞叹地说道。
“不平道长虽实力略逊一筹,但最后那一招‘沧海横流,英雄本色’真乃神来之笔,无上剑诀!一剑即出,沧海桑田,我心不变,百丈剑光接连洞穿真气长河、混世江河横炼身,重创‘铁锁横江’童万潮,不平道长也因此战扬名,取代了童万潮在地榜上的名次……”
待到宴饮渐入尾声,已是月上中天。
窗外夜色清冷,元晋凝视着幽静的庭院,只见月下青石板澄净如水,倒映疏影横斜,良辰美景,最是醉人。
“两位师兄,明日一早我们还要赶路,不如今夜到此为止,等到我们在乐水城安顿下来,再邀请师兄相聚。”
“好!两位师弟早些休息。”
众人欣然告别,元晋回到房间,一时全无睡意。
他走到窗边,信手将木窗推开,如水月光倾泻而入,整个房间顿时蒙上了一层皎洁的银纱,暗雅朦胧。
冷冽的夜风迎面吹来,元晋心神为之一清,他酒兴正浓,与李和光、胡永一席言谈,听闻不平道长、“铁锁横江”童万潮这等地榜传说人物的大战之后,更是有一股昂扬之意充塞胸臆,直欲喷薄而出。
元晋索性取来纸笔,在砚台上迅速研磨几下,随即饱蘸墨汁,挥毫泼墨,两行瘦金小字跃然纸上,意度天成,宛若游丝行空。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一副书完,元晋俯首凝视,只觉此言此句虽然应景,但是心中充盈之意不见丝毫倾泻,犹自高涨不休。
默然良久,他再次提笔,手腕如龙蛇飞舞,笔下似浑然天成,不过刹那,又以狂草写下一首四言禅诗。
“三十年来寻剑客,几回落叶又抽枝。自从一见桃花后,直到如今更不疑。”
元晋随口吟咏,万千胸臆尽数赋予诗中。
“有动于心,必于草书挥毫发之!古人诚不欺我!”
兴尽之后,元晋顿生疲惫之感,他收起笔墨纸砚,和衣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已然沉沉睡去。
明月如水,为沉睡的少年披上了一层轻薄的纱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