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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惨烈的马嘶过后,白杨林里复又重归宁静,依旧是落叶簌簌,秋风湍湍,篝火残喘,夜如漆裹。不一样的是,空气里充斥着血腥的味道。
谢重九单膝跪地,嘴里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左手用紫薇剑鞘撑着地,右手去摸头上身上的水,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
五丈开外,一口金刀仍未出鞘,被青蓑墨羽的刀客拄在地上,若非翎羽随风瑟瑟,便活生生是一尊青铜一般。
“江湖死法甚多,唯剑不出鞘,狂妄而死最蠢。你再不拔剑,可没这么好运气了。”
“晚生冒昧,怕犯了‘误伤义士’的忌讳。”
“我只当你刚才的长篇大论算是个明白人的说辞,原来到底不过一个蠢材。”北鹤行扔掉头顶蓑笠并遮面轻纱,一脸肃穆,慢慢拔出金刀,“留在世上终究也是他人鹰犬,死在金刀下,也不枉你。”
谢重九借着残火,隐约看到北鹤行那张脸,半边全是密密麻麻的伤痕,似乎其中又有一条新伤,正渍出一条血痕,沿着脸颊流下来。而他的眼睛,却不像那日文风客栈所见,此时黑白分明,瞳仁半吊,正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
“说到底,前辈杀我便是,何故刚才杀掉那匹老马。”
“自然是因为你。”
“因我何事?”
“因你生死。”
“我生如何?”
“你生便有轻功在身,要匹老马障眼,非交心之举,看得我心烦。”
“我死如何?”
“我自有赤狐儿,你死还留它作甚?”
“一个有几分力气,而又整日无所事事的人,多半会把自己想象成一个侠客,自戾气始,从戾气终。”
“无需你来咒我,若天命该绝,那也是我还老天的。”
北鹤行拔刀而出,双手握住,缓缓指向谢重九。
倏忽一阵黑风裹挟着道道金线朝谢重九席卷而来,谢重九未及反应过来,那紫薇软剑“嗤嗤”作响,破匣而出,剑柄径直冲到谢重九手里,剑身似银蛇不断游动,反复激荡。
谢重九顺势引剑,只觉手上轻盈灵巧,似毫无坠落吃力之感,每一招一式耍将出去,便觉经脉温存畅通,精神舒缓,灵台清明,渐渐成瘾。
只消一眨眼的功夫,谢重九身陷剑瘾,俞耍俞快,那紫薇软剑的尖、锋、面,柄乃至谢重九的手、腕、臂、身益发模糊,直至消失。
此刻,北鹤行的刀影撞将上来,只把金石相挫之声听得如雨似星,金蟒与银蛇撕缠,黑风与银屏相叱,永夜幕下厉鬼愁,白昼天里雁难行。任凭北鹤行如何狂风骤雨,那一套紫薇软剑愣是滴水不漏,莫说杀了这小乞丐,纵使人影也见不到一角。
不但如此,谢重九周身的剑招恰似在周身罩了一口银钟,招架住来势之后,剑气肆意发散,愈加凌厉,竟有反扑之势。
那金刀只道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要了这小子的命,眼见来势大有恶意,血气上涌,内功增益,不知不觉间,北鹤行的双目渐渐布满了血丝,那脸上又慢慢裂开一道伤痕,一番金蟒缠身渐渐演变成了百蟒朝宗,似乎渐渐忘了自己的对手不过一介少年,而自己当初小施惩戒的心思竟变成了痛下杀手。
谢重九神游剑法中,物我两忘,五脏六腑之周天疾如奔马,奇经八脉似流火灼烧,身上鬼汗如雨,头顶真气鼓荡,却仍然不能觉醒,嗜瘾之态堪比酒徒,不下赌狂。
阵阵恶意愈发明显,金刀兴奋起来,北鹤行已使上了六成功力,却无法弹压住场面,心下大自惊骇,魔性油然而生,越战越勇。
正是:
盏盏金杯共汝饮,烁烁白刃不相饶。
江湖百年风雨后,碧藻湖畔绿丝绦。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