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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我赶紧从兜里翻出Zippo,胡乱点着。
微弱的火苗带着煤油味,使我心里得到些许安慰。这个打火机还是杜浩送我的,带在身上从来没舍得用过。
借着虚黄的火苗,我偷偷观察。左手边一臂距离,是李依伊那张干瘪惨白的脸,浓妆抹得说不出的诡异。
暗红色的嫁衣与褐色朱唇反射着盈盈细光,随着火苗的摇曳,我甚至以为她在呼吸。
诡异的事情遇到多了,反而不再害怕。
就像你遇到陌生的事物,起初束手束脚,等到没了新鲜感,就大刀阔斧了!相比起能够行动的鬼而言,棺材里的尸体反而给我带来安全感。
冷静下来后我开始思索如何出去,推了推棺盖显然上面已经封了土。
我不想再看李依伊的脸,蹲着身子向后挪去。漆黑的棺材像是隧道,我艰难的挪动,忽然身子僵住再难挪动半步。
在棺材低,一个身穿白衣,披头散发的女人,跪在地上双肩颤抖。我不敢轻举妄动,屏住呼吸蹲在原地。
这个棺材中有两个女人?
怎么可能?
一棺双尸,即便是合葬也没这个说法啊!
时间分秒而过,对方显然没有挪动的意思。我的心也莫名的烦躁起来。氧气一点点减少,湿热的蒸汽融化了李依伊身上的胭脂香水,让沉闷的空气更加叵测。
管不了那么多了,现在应该想的是如何出去。我掏出手机,忽然发现能打的电话没有几个。
杜浩是不敢相信了,可是除了他,手机里可联系的人就只剩穆浅语了。
难不成要她带着一帮警察来挖我?
要是这样我也认了。可是,在棺材里,信号时有时无,更要命的是,越往棺材底走,越有信号,勉强能凑够一格。
而棺材底的那个女人始终低着头,丝毫没有挪动的意思。我将手机拨通穆浅语的号码,设置好重复拨出后,放在底面向那边用力推出去,希望能听到她的声音。
时间一点点儿过去,我不敢去看蓝光映射下的那张女人脸,扭过头竖起耳朵倾听。
手机断断续续地重复着无人接听。直到屏幕熄灭,重复次数用尽,将我彻底推向绝望。
突然,灭掉的屏幕再次亮起,紧接着手机震动起来,随着曼妙的旋律,嗡嗡地转着圈。
有电话!
肯定是穆浅语!
可是,那个女人,竟然慢慢地抬起头,乌黑的长发遮住半边脸,只露出一双眸子,射出森寒的蓝光。
我鼓起勇气,俯下身子,伸长胳膊想要捡起手机。
近了,更近了!
手指已经感觉到手机的震动,“还差一点点!转过来,转过来!”我在心里不断默念。
功夫不负有心人,好在对方也够执着,一次无人接听后又接着打。
“真是笨死!”我忽然想起可以按下功能键,这样不就接通电话了嘛!
好不容易按下功能键,却眼睁睁地看着手机进入离别画面。“特么的,什么情况!”
我彻底心灰意冷,只祈求上天让我憋死,别饿死!
“铿锵!铿锵!”
就在我绝望地快要窒息时,头顶忽然传来铁器撞击的声音。
是穆浅语吗?
不一会儿,薄薄的光线裹着七彩虹闯入棺内,我看到一双熟悉的板鞋,在地面上踩出许多脚印。
几乎同时棺材后面跪着的女人抬起头来,她注视着我,说了句对不起后迅速消失。
我看到了她的脸,正是李依伊。
新鲜空气和阳光共同滋润着我,杜浩掀开棺盖的第一句话是:“妈的怎么是个男的!”当他看清是我后,更是一脸的懵懂。
“焰子,你特么怎么跑棺材里去了?昨天晚上不是回家了吗?”杜浩满脸疑问,伸手将我拉了上去。
没理会杜浩的疑问,我回头看向李依伊。她的尸骨虽然穿着婚衣,却早已腐败,丝毫没有昨晚活灵活现的样子。鼻子处有些塌陷,想到昨晚枕着睡了一宿,胃里顿时翻江倒海。
“昨天是你把我扔棺材里面的,少他妈的在我面前装蒜!”我推了杜浩一把,做出防备的姿态。
“我?”杜浩瞪着牛眼,指着自己的鼻子。
“昨天我是扛了个人,不过不是你啊!你说回家栽萝卜就跑了。然后有人拍我,回头一看是张黄脸,当时我吓得就向外爬,谁知被那孙子飞脚踹下来,好久没缓过劲儿。好不容易喘口气儿,那混球又从高空来个墩儿,不过跑偏了撞到棺材上,我才有机会把他扣进棺材。”
我气呼呼地从前面走,杜浩唠哩唠叨地从后面追。
回到车里,我点上烟,深深地嘬了口。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顿时,久违的缥缈像是渔网,从胸口蔓延到全身。
“妈的!光顾着说话,竟然忘了正事!”杜浩指着我说道:“要不是老子回来看看,你小子就玩完了!赶紧跟我过来!”
杜浩很少发脾气,他的倔劲儿上来后,十头牛都拉不回头。
这次确实产生了误会,我俩被人算计了!
杜浩还说棺材里跪着的李依伊是给我谢罪的。说完杜浩扭着屁股向墓区走去。
抽完烟,感觉全身的力气回归,我深一脚浅一脚的追了上去。妈的,刚才不小心崴了脚,当着杜浩的面又不好意思叫!这孙子像个跟屁虫似的,嘴巴塞鞭炮,噼里啪啦没完没了。
这时,杜浩已经掀开李依伊的棺盖,撅着腚将脑袋伸进棺材,拧着脖子左看右看。
“你不是说我没有阴阳眼,看不到鬼吗?那这次为什么看到了?”我真想在那两个屁股蛋子上踹两脚。
“是她有意现身的,况且棺材至阳聚阴,你看到不足为奇!”杜浩抬起脑袋翻了个白眼,一副你图样图森破的表情。
这话倒跟茉红颜说的如出一辙,我不由得又念起茉红颜,她现在在哪儿?是不是身子又近乎透明?
“来,焰子,快来看!”
杜浩伸手打招呼,我走过去,看到棺材底下写着一行小字“九九归一,一龙九变”。
“这是什么意思?”看他一眼就发现弥端,我不禁心中起疑。悄悄后退,保持着安全距离。“你怎么知道棺盖底下有字?”
杜浩显然没有发现我的变化,抹去额角的汗水说道:“昨晚我去了趟筒子楼,给你准备的棺材也被人刻了字,写着‘十羊九不全’,由此推断李依伊这里肯定也写着东西。”
我琢磨着杜浩的话始终不得要领。
十羊九不全、九九归一,一龙九变,这些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将棺盖复原后杜浩蹲在地上抽烟。
良久后才开口说道:“我找到了孟超的父亲,他完婚后就走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儿子的死讯。我还得到一个重要消息,孟超和张雅茹都是属羊的。也就是我给你说的1991年。”
一排排大草帽似的垂柳,冻得只剩下枯枝,在马路两侧急速倒退,我盯着它们,霎时间竟有些游离。
车子开出市区后杜浩终于开口:“1991年是辛未羊年,一个大凶的年头,但是大凶之中必有大吉,那年出生的婴儿有一个九变之子。”
“九变之子,整的跟玄幻小说似得。”我嗤之以鼻。
“你别不信,虽然称呼上有点儿悬,但确实是命数。并不是说他跟孙猴子似的有多大的本领,而是他的命轮中有九变,其中一变就是人们说的皇帝命。”
“有九分之一的概率当皇帝?”我诧异,想必其他八种状况也次不到哪儿去。
杜浩点了点头打开雨刷接着说道:“不知上头听到了什么风吹草动,整个市里实行生育管制,不准一个羊娃出生,于是一场浩浩荡荡的除羊运动开始了。听说那年死了很多孩子,甚至有准生证的一胎也被引产。据说还有个马上就要生产的孕妇,也被打上死胎针,生出个死婴后大出血死在手术台上。”
杜浩说的轻描淡写,但那段历史却充满了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