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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逍遥殿南。
昨夜天气突变,半夜下起了大雪,这是今年第一场雪,地上积雪已经有四寸高。天空中还飘着稀疏的雪花,寒气逼人。
杨游穿着裘皮大衣,元晟也裹着大皮衣。二人骑着大马,踩着积雪,径直来到一座小院前。
“杨公,刘晏就在此居住!”说罢,元晟就下马前去敲门,杨游也翻身下马。不一会儿,有一位五十余岁的老者出来开门。
杨游一看,那仆人却带着破帽,衣服破旧,上面好几个补丁。元晟小声对那仆说了几句!那人望了杨游一眼,急着回里面去叫人了。
过了不一会儿,一位三十左右的年轻男子出门来迎接杨游一行,身上的棉衣也是好几个补丁,看着像是穿了七八年了!
“卑职刘晏拜见杨公!杨公莅临寒舍,卑职荣幸!二位请进!”刘晏是他御史台的下属,他们已经见过多次。
“不用客气!刘御史,这位是元晟、新科进士,也是饱学之士!日前鄙人已经聘请他担任我的从事,负责我所管辖使职的掌书记事务!“
“幸会!”二人相互行礼。随后二人跟着他进了院子。落座以后,有女仆把茶端上来,杨游看着那女仆已经衣衫破旧,穿得还比较单薄。
这刘晏也太寒酸节俭了!此人出身中下层官宦世家,自己又是七岁当官,还当过两任县令,如何生活这般困苦?
历史上的刘晏,不但是七岁中举的神童,而且安史之乱后,主管大唐财政几十年,当过宰相,是中国历史著名的财政专家!
他同时也是历史上罕见的清廉宰相,在他遭宰相杨炎(此人也是另外一位财政专家,发明两税法)谗言害死后,被抄家时,家中仅仅只有两车书、几石米麦而已!
据说能够与他的清廉媲美的,只有晚清的曾国藩!
“鄙人今日前来,是要聘请你担任我的盐铁使判官!圣上已经答应你由本职兼任,也随时可以回任!”杨游道。
刘晏一听,先是一愣,然后瞬间高兴道:“能够追随杨公,鄙人当然高兴!不想圣上果然设盐铁使了,卑职也曾经上过奏表,建议设盐铁使,统管全国的盐、铜、铁、茶叶等商税,可是圣上却并未答应!看来杨公在圣上心目的地位果然不一般!”
杨游暗想,你怕是李林甫当政时上奏的,那时皇帝都听他的,你的奏章一定早就被他或者高力士看过后就存档了!
“今后你与元载一起,协助我办理户部和盐铁的事务!明日我派人送一百二十贯聘金过来,你也准备一些东西,到时候少不得要东奔西走!另外,我计划在盐铁使下面设推官三名,巡官二十名,专门负责盐铁事务!你就多费心了!”
“多谢杨公的聘金!这也是为我大唐增加收入的利国之举,卑职一定尽心尽力完成此项工作,请杨公放心!卑职估计,只要管理得当,一年增加千万贯怕是没有问题!”刘晏极有信心!
杨游一听,大吃一惊,忙道:“刘御史,此话可千万不要对外乱讲!如今圣上花钱大方得很,对那三位姓杨的国夫人,一赏就是几千上万贯!我等还是先往少了说,免得被动!鄙人也是只说最大可能增加五百万贯而已!到时候鄙人还计划把户部的一些杂税降降来,以便减少百姓负担!还要用这盐铁税贴补呢!”
“杨公此言有理,卑职唐突了!如今圣上觉得天下太平二富足,他可不知道,仍然有很多人衣不蔽体,揭不开锅呢!如今无地、少地的农户比比皆是,可是租税一样不少,章仇相公、杨相公等依旧征收高额的租税,真的是民不堪重负,早晚必出乱子!”他说话也很直接。
“刘御史,这话你我几人说说即可,与圣上和二位宰相有关的话还是少说!言多必失,万一隔墙有耳,传到人家耳朵里面,可就不好了!”
“卑职谨记!今日难得二位前来,中午就请在寒舍吃一顿便饭吧!卑职让下人准备!”说完,他便起身去安排。
杨游也不好拒绝,只得点点头:“那就打扰了,随便弄点菜就行了,不可破费!”
话虽然这样讲,不过杨游估计他们家也弄不出什么好吃东西来!反正自己什么山珍海味都吃过,粗茶淡饭也倒是好久没有尝过了!今日倒要尝一尝!
......
却说刘晏来到后堂,把杨游和元晟要在这里吃中午饭的事给他娘子讲了!他娘子一听,却极是尴尬:“郎君,他可是四品高官,我们也没设什么好招待的,家里肉连都没有,不如你带他们到外面的酒肆去吧!”
刘晏一听大怒:“你怎么说些混账话?人家到我家里来,哪里能带到外面去吃?再说了,杨公是四品高官,是不能随便进酒肆、市场的!你赶快把那只老母鸡杀了,招待杨公!”
“老母鸡?郎君,那只老母鸡还要下蛋呢,要不三郎吃什么?”她家三郎才一岁不到,平日里奶水不足,却全靠这只老母鸡隔一两天下一个蛋来喂养。
“不吃鸡蛋就不活了?这年头有米饭吃就不错了!很多人连饱饭都吃不上呢!再说了,刚才杨公说了,明日他会让人送一百二十贯聘金过来,你去多买几只老母鸡回来吧!”他终于把关键的话讲了出来!
此言一出,他娘子差点没高兴得昏过去:“真的?这可是郎君两年的俸禄啊!郎君,这下我们京城房子的房租有着落了!奴家马上就去叫丫鬟杀鸡!”她说完就准备出门。
“慌什么?你再让刘伯去打几斗酒回来,这天寒地冻的,没有酒怎么行?那酒也要沽稍微好一点的,至少要五六百文一斗的那种!”
“五六百文一斗?郎君,我们这月的钱只剩下六百二十文了,就打一斗酒?怕是不够吧?”
“怎么只有这点钱?不是上个月的俸禄四贯多钱才给你没多久吗?”
“郎君,这一年的房租就要三十贯,剩下的钱这十几口人要生活,哪里还有余钱?”
原来,刘晏的父母跟随他们一起生活。加上他有三个幼男,其中两个要读书,这书、笔、纸等等在当时都是高档物资!就比如刘晏能够七岁中举,可是七岁以前花的书费、纸张等不知道多少钱呢!
“既然这样,那就最便宜三百文一斗的酒,沽两斗来,应该差不多了!”
“好,奴家这就去安排!”
刘晏回来后,几人又聊了半天盐铁的管理,杨游倒是对他的思路倍加赞赏!
到中午吃饭时,桌上荤菜倒是只有一个,就是那只还在下蛋的老母鸡!不过杨游哪里在乎这些,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他却与刘晏、元晟,在这风雪连天的中午,喝得十分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