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说服

笔墨翩跹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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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衣熠略有些疲惫地倚靠在车壁上,任由手巧的玉瑶为自己抚弄眉心。

    今日的这次会面让衣熠深感疲惫,而更令她感到疲惫的,是接下来她所要面对且想办法说服的人——书童。若是书童的这一关她过不去的话,那她之前与李春柔和与叶飞飏所说的一切的话,就都要作废了。

    衣熠不会允许她好不容易才搭建起来的利益关系,只是因为这个书童的一句话而烟消云散,落入一个无法挽回的境地里面,所以她要全力以赴,一定要让书童答应与李春柔相认。即便不能令他立时就相认,也要让他不要对李春柔有什么误解,不要直接出口拒绝她。

    马车走走停停,还不等衣熠想出一个什么好一点的办法出来,程耞的声音已经在外面响了起来:“姑娘,我们到了。”

    玉瑶的按摩也停了下来,随手将车厢内的大门给打开了,向着外面的程耞说道:“去将姑娘的脚凳取了来。”

    程耞微微躬身,走进红袖招,从柜台内取了件脚凳,搁在马车的下面,恭敬地对着车厢的窗子道:“姑娘可以下车了。”

    玉瑶这才扶着衣熠从马车上走了下来,进入红袖招内。

    “不会的,你大可放心,你家夫人我,还不至于如此脆弱。”李春柔轻轻拍了拍浮萍的手,以示安慰道。

    “夫人,您这句话骗得了别人,但您绝对骗不了婢子,婢子打小就是跟在您身边的。您总觉得,将自己都骗过去了,那别人自然不会看出什么来。可婢子却不这么认为,婢子侍候夫人了这么多年,夫人无需多言,只要一个不经意的眼神,一个无意间的动作,婢子都能从中找出夫人想要做什么的线索来。更何况,当年发生的那件事,对夫人您的影响那么大?婢子想装作不知道都没有办法,夫人,您又何苦如此为难自己?”

    浮萍说完这句话后,又开始拭起眼泪来,这次,连李春柔都没有再说什么,反而肯与衣熠坐下来好好地谈谈。

    衣熠和李春柔分坐在石桌的两侧,带着一脸好奇的叶飞飏也选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了下来,就等着李春柔自己说出当年她所经历的事情。

    “你说的那件事,我真的做不到!”李春柔微微叹气,道:“你可以换一个要求,只要在我的权势范围内,那我一定会满足你,但我有一个要求,也只有这么一个要求!只要你将那个孩子的所在告诉我,让我见到他!”

    “我可以让你见他,甚至可以让你带走他,但同样的,我也只有一个要求。还是我之前所提的,要你与我们联手,共同抵抗李大人。但你放心,我自然不会让你直接对他做些什么,而是让你去与李大人的几名下属的后宅做个交际,尽量将李大人针对肖相的计谋打听出来,然后告知于我。怎么样?你可别跟我说你不会与人交际,我可是调查过的,虽然你不得肖相的宠爱,但您出席过的宴席可是不少,经历过这么多场宴席后,您若还说您不会与人交际,那就有些……”衣熠说到这,笑着摇了摇头。

    “我……”李春柔张了张口,“我”了半天,却仍是一个字都没说出口。还别说,她之前还真的存了这样的打算,可却被衣衣一言道破,堵住了她接下来的话头。

    李春柔倍感无奈,想着她李春柔虽然不得丈夫欢心,父亲也为了权势放弃了她,可毕竟她还是肖夫人,是李盛博的女儿!就是外面的人将她骂得再凶,但每当站在她的面前,也不得不扯出笑脸,对自己毕恭毕敬!可眼前的这个余月萝,却根本没有这个想法!她以为她拿了自己的什么把柄,就能直接威胁到自己的身份地位了吗?她做梦!

    李春柔在心里这么跟自己说着,很想直接就这么离开,管她什么肖致远,管她什么李盛博,那些都已经无法再让她的心绪波动分毫,他们已经统统与自己无关了!至于那个可怜的孩子,她就不相信,离了眼前的这个余月萝,凭她李春柔自己,就永远都找不到吗?

    可即便她的心里再是否认,再是强硬,她的双脚却始终被粘在了原地,无法移动分毫—因为她害怕。

    她怕,她怕这个女子会将他藏起来,让自己费尽心力也找不到;她怕,她怕自己的这个决定会激怒她,会让那个孩子受尽折磨,那个孩子已经活的够苦了,她不想再有任何的苦难再发生在他的头上;她怕,她怕自己在表明身份后,会被那个孩子问起她为何抛弃他这么多年,而他的父亲又在何处。

    就是她脑中的这些各种各样、接二连三地问题将她困在了原地,让她始终都踏不出那一步。

    “女公子,我……”李春柔乞求地看着对面的衣熠,即便她能狠下心来与李家断绝关系,能眼睁睁地看着李家倾覆而无动于衷,但若要她去做那倾覆李氏家族的那个推手,那她实在是下不去手。真要说起来,李家也非真的最无可恕,他们也不过是对她冷漠了些罢了,而一旦他们被肖相爷给镇压下来,那等着他们的,说不定就是午门后的断头台了!

    衣熠看着李春柔眼中的挣扎、犹豫、不忍和愧疚,心里也能猜出许多来,于是便开口劝道:“肖夫人请放心,就算李家最后覆灭了,李家人也不会有事的,只是他们若还想过着现今这种奢侈的日子,那是不可能的了。”

    “你,说的可是真的?你可以让李家人不受到伤害?”李春柔伸出手来,握住衣熠的一只手,紧张地看着衣熠问道,而后她又反应过来自己对李家的担忧又是多么的可笑,又急忙要收回去。

    可衣熠却并没有给她这个反悔的机会,反手握住了她的手,笃定道:“肖夫人且放心,这一点我定用我的项上人头担保。”

    李春柔闻言,松了好大一口气,无奈又感激道:“那……好,我答应你。”

    “如此真是太好了!”衣熠也暗自松了口气。

    “接下来,就是要让书童与李春柔相认了吧?”衣熠在自己的心里默默地想着,但随即,她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她又该如何与书童说他还有位母亲,如何让他甘心与李春柔相认呢?

    “肖夫人,既然我们已经是一条线上的人了,那您是否也可以将您之前的那段往事说出来了?这样我也好跟那个孩子说明白给他个准备时间不是?”衣熠开口,提出另一个让李春柔为难的问题。

    “你这个人!非要拿着刀子往我家夫人的心上插是怎的?不让我家夫人难受,你就不好受是不是?”浮萍那个婢子听到衣熠的这个问题,又被点着了。

    “浮萍!”李春柔脸色也不大好看,但她还是制止了浮萍的无礼,语气僵硬的与衣熠说道:“这个我自己告诉他便好,不劳月萝姑娘替我烦心。”

    “我自然也不想多管闲事,只是那个孩子有些……孤僻,若是不将事情跟他说明白,让他自己慢慢去想通,恐怕,他是不会承认您的。”衣熠坦言道。

    “孤僻?”李春柔眼里泛起心疼,“也是,他那么小就离开了我,也不知是在哪里,被什么样的人养大,之前又是过的什么样的生活,性子孤僻些也是……都是因为我……”李春柔说着说着,又开始拭起泪来。

    “所以,肖夫人,您最好还是将此事讲与我听,也好让我给他好好讲讲,免得你们日后相认之时,让他感觉太过唐突。”衣熠再次开口相劝道。

    “呼——”李春柔闻言,长舒口气,叹道:“好吧,那我就将这段往事讲与你吧。”

    “这件事还要从十四年前讲起,那时,我的父亲还只是名教书先生,因为我的祖父教出了几名小官,所以我家在我们的那个乡亭也是小有名声。有一天,我远方的一位叔伯上我家吃酒,酒到半酣之时,向我父亲举荐了两名学子,一名是肖相爷,一名就是那个孩子的生父,我唤他为——子迪。肖相爷虽然年岁大了些,但他风流倜傥,又很有才华,所以很得父亲的喜爱,而子迪年岁比我还小两岁,面貌文才自然不如已经二十有八的肖相爷了,所以他并不如何引人注目。

    那时的我,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父母亲也对我多有宠爱,允准我可以自己挑选夫婿。所以即便周围乡亭的许多人家都来提亲,可我却始终瞧不上他们,一直拖着不肯成亲。直到我遇到了肖相爷。

    肖相爷的长相才学都远胜于我之前见过的那些男子,所以我很快便对他心生爱慕,我的父亲也很看重他的学识,支持我们在一起,可他却始终不肯答应我,直到我……出了件事,肖相爷才在父亲的恳求下与我成亲。可在婚后,肖相爷凭借父亲的人脉,很快便被举荐为官,越发忙碌起来,我也在那时被查出怀有身孕。不得已,我们只能分房而睡,再后来他一日忙过一日,对我也是不闻不问。我去寻找父亲,却被父亲训斥不守妇德,赶我回家反省,再不让我踏入家门一步。后来,子迪便来了。

    我本与子迪并无交集,可是肖相爷竟命他来照顾我,我的生活琐事和我大儿子的启蒙都是他来做的,我有时还听到我儿子偷着唤他为父亲。

    我很愧疚,若不是我的一意孤行,我的孩子根本就不会如此小心翼翼,不会如此受人屈辱。我也想过要与肖相爷和离,甚至他也可以休弃我,只要不让我的孩子再如此痛苦难堪,我什么都愿意做!可我的父亲听闻之后,竟然让我滚让我永远不要再有此想法。

    若是没了李家,那我就真的什么都没了。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是子迪,他一直在我的身边,安慰了我,而且还对我说,他心悦于我,自小便是,只是他之前太过懦弱,才会失去我,而如今,他看到我现在的生活,悔不当初,他要好好为肖相做事,直到得到肖相的承认,让他允许我们在一起为止。

    可好景不长,我父亲很快便发现了我们之间的感情,还特意派人监视我们,甚至还想将我们强行分开。我与子迪实在受不了父亲的做法了,便想着,若是生米煮成熟饭后,他会不会因此而放弃,于是我们就……

    可我没有想到,如此做过之后,竟然引起如此惨痛的结果,他们不止杀了子迪,还将我刚刚满月的孩子给……所以,我恨。

    既然他不愿娶我,又为何不肯与我和离?又为何杀了我最爱的那个人?但同时,我也恨自己,为什么当初要执迷不悟?到底是因为喜爱还是只是因为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