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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熠跟在简钰的身后,迈步走进了一道逼仄又绵长的小巷内,巷子不长,贯通南北,目测有七八尺的距离而已。
小巷的两边,是由青色砖石垒起的砖墙,墙根处长了几片苔藓,还沾着几滴不知从何而来的水珠。墙头上覆着琉璃瓦,瓦片在阳光的映射下微微的发亮,偶有几束被折下来的光照在衣熠的脸上,让她有些许的不适。
巷子里也很静,除了三人的踏在地上所发出的脚步之声外,再听不到其他的声音了。路是一块块尺许见方的青石板铺就的,走在上边,心底不由生出一股幽凉之意,衣熠走在上面,也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可是,这条小巷却并不是潘凌儿之前所带她走过的。
“这个……简大人,我们……是否走错了?”衣熠犹豫了一瞬后,向前方带路的简钰开口问道。
“错了吗?”简钰面带惊讶道:“难不成女公子还真是为了所谓的母亲的遗物而来?”
衣熠被简钰的话惊了一下,忐忑难安地打量了下简钰的背影,语焉不详道:“简大人真是说笑了,小女子若不是前来寻母亲的遗物,又何苦非要再来廷尉府走一遭?”
简钰闻言,却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看着衣熠,道:“女公子来廷尉府的目的,我自然是不知的。只是,我却知女公子之前来廷尉府的时候,头上共簪了十六支发饰,可其中却并没有带过什么珠钗,又何处来的,丢了珠钗一说呢?”
玉瑶在一旁听得倒吸了口凉气,她是负责给衣熠梳妆的,衣熠的发髻之上簪了多少发饰,她自然是知道的。
因为自家姑娘不是很喜欢头发上坠太多发饰,所以在早上的时候她还特意花了个小心思,交错簪了两只发钗,让它看上去就好似是珠钗一般。虽然现在为了配合自家姑娘的说辞,已经摘下去了一支,但却与之前并无太大差别,这简钰简大人又是如何看出来的?难道他平日里就有关注于此的癖好吗?
衣熠也同样被简钰的敏锐给吓到了,但她却并不像玉瑶那般有那么大的反应,心里虽然一团乱麻了,可她的脸上仍然维持着得体的微笑。
“简大人还真是个目光敏锐之人。”衣熠轻轻呼出口气,笑赞了一句,道:“之前来时,小女子确实是没有簪什么钗环,因为那只钗环是母亲的遗物,所以平日里只是将它带在身边,并不曾真正戴出来过。所以在将它遗失之后,也并不知情。直至回到家中,才猛然察觉钗环丢失,这才带着婢子一路寻来。”
“既然是丢了钗环,女公子你为何又将自己头上的那只发钗去除?”简钰依旧不信,提出了在他看来最大的疑点。
“在简大人眼里,能看出这是两只发钗,可在其他人的眼里,这就是一支钗环。小女子为了除去不必要的误会,节省些时间来尽快找到失物,所以便特意将这支发钗去除了。”衣熠看着简钰的眼神尽量让自己显得真诚,语气也是不慌不忙地回答道。
简钰的视线在衣熠的脸上停顿了一会儿,神色中也看不出他是否相信了衣熠所说,可不过一瞬,他又突然微微笑了起来,向衣熠揖礼道:“是鄙人无礼了,误解了女公子,还望女公子海涵。”
衣熠心下一喜,却并不敢在脸上露出分毫,只得故作平静向简钰回礼道:“简大人说笑了,小女子在廷尉府里大闹一场,简大人不止不问我等的罪过,还肯为小女子解围,小女子的心里已经不胜感激了,况且,简大人如此问询也是职责所在,小女子又岂敢责怪兢兢业业的简大人呢?”
衣熠不动声色地猛拍了简钰一记马屁,又将自己摆在了弱势的一方,让简钰心下舒畅的同时又会对她产生相怜之情。
果然,在衣熠的一番话后,简钰对衣熠的态度明显变化了许多,先是带她原路返回,而后又想陪同她一路寻找,幸好此时有名官差跑来将简钰叫去办公,否则这一路上恐怕很难再摆脱简钰的好心了。
衣熠见简钰与那名官差走远了,忙推了推一旁还在努力寻找钗环的玉瑶,两人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草屑,向着叶飞飏被软禁的宅院小跑而去。
避过两队巡逻的捕吏后,衣熠向听起来仍旧很是热闹的叶飞飏的住所跑去,在他的宅院门外偷偷向里一瞧,那张石桌上正坐着宋何和两名不知何身份的男子,三人相谈甚欢,而一身红衣的叶飞飏此时也正站在宋何的身后陪着笑,但瞧他略有些呆滞的眼神,衣熠便肯定他根本就没在听这三人之间的谈话,说不准正想着自己能什么时候联系他呢。
衣熠微微皱眉,不知该如何将叶飞飏叫出来,正自苦恼间,却瞧见叶飞飏的眼珠错了错,转到了宋何的身上,而后又轻巧地提起桌面上的茶壶,转身向内室走去。
衣熠眼神一亮,带着玉瑶急忙从正门处退了下来,转身向着她之前意外寻到的后门小跑而去。
两人相互拉扯着,从叶飞飏的宅院后门跳了进来,又偷偷摸摸地摸向了一排房屋的后窗户,衣熠挨个检查了遍,终于从一扇小小的窗子里发现了叶飞飏。
她的眼神左右梭巡,终于寻到了一粒适手的石粒,从后窗微开的缝隙扔了进去。
石粒落在地上的声音将坐等水开的叶飞飏吓了一跳,抬头一瞧,却正好发现了衣熠。
他的双眼中突地闪出惊喜之色,刚要走上前去,却想到了屋子外面还有客人,于是他便向衣熠做了个手势,让她稍安勿躁,在原地等待片刻。
衣熠点了点头,看着他熟练地将茶水沏好,端了出去,不出半刻时间,他便站到了衣熠的面前。
“女公子。”叶飞飏明明一脸的急切,可却仍然维持着他的那套客气,见过礼后,才匆忙开口:“女公子去而复反,可是那位大人有了何指示?”
衣熠也不吊叶飞飏的胃口,点了点头后,将自己早已想好的措辞全盘托出,道:“我回去后,便向那位大人送去了你们如今的境况,本想着大人怎么也要过几日才能给回复,可不想大人的命令下的如此之快,我怕这中间会有变故,便特来相告。”
“女公子请说。”叶飞飏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脸上也露出了些许的凝重,他说出此话后,便屏息等着“那位大人”对他的决判。
“大人说,要你和宋何大人投效肖相。”衣熠盯着叶飞飏的眼睛,缓缓说道。
“什么?”叶飞飏一脸的诧异,“让我们投效肖相?”
“不错。”衣熠点头道:“不过你放心,大人并不是真的让你们投效于他,只是让你们做大人的暗棋,在得到肖相的信任之后,便可与大人里应外合,扳倒肖相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了。”
“怎么可能?”叶飞飏摇着头,不信道:“即便是我们肯这么做,恐怕肖相也不会收留我们。我们之前可是李盛博的人,做的任何一件事都是对肖相不利之事,期望他能饶我们一命已经是异想天开了,若说让我们投效于肖相并获得肖相的信任,那恐怕……”
“叶公子不必为此担心,你只管按我说的去做,有我家大人在,定不会让你弑羽而归。况且,现在大人也只有这个法子能让叶公子你和宋大人彻底摆脱弃子之途,挣得一线生机。”
衣熠轻声安抚了句,随后又道:“只是有一点还需叶公子谨记。我家大人在肖相的手下卧薪尝胆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看到了一线曙光,他是万万不能在此关口出什么差错的,所以日后叶公子无论在何时何地,都不能与我家大人相认,最好是做出与他互不相识的姿态来,而我家大人有什么吩咐,也都由我来转达。倘若我家大人有招揽或是其他讨好之意,那也都是做出来给肖相看的,你万不可对他的话有所意动。”
“这是自然。”叶飞飏点头应道:“那位大人隐忍多年,自然不能在这种生死存亡的关头露出什么破绽。只是在外人面前我可以伪装成不识得他,倘若那位大人邀我去无人窥视之处,我也去不得吗?”
“最好是不去为好。”衣熠断然否决道:“叶公子仔细想想,你和宋大人是投效于肖相的,即便在我家大人的安排下会被肖相接纳,可肖相定不会全然信任与你,这个时候,他必会派出我家大人来考验你与宋大人,若叶公子想安全无虞,那自然不能与我家大人多有接触,再者说,我家大人的身边也有肖相的眼睛,譬如他府里的那位二夫人?”
衣熠压低了嗓音,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着,叶飞飏也在衣熠故作的这副小心谨慎的姿态里逐渐放下了心防。在他看来,现在衣熠的话就如同最后的救命稻草,虽然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狐疑,却都被他尽抛脑后,只想按照衣熠给他布下的道路一直走下去,走出现在这个令他看不到天日的绝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