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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姑娘在得知宋何和叶飞飏被软禁之后,她就突然在某一日,似乎多了些迫切之感。
不止不收敛自己查访钱府旧案的动作,反而更加变本加厉,就好似她的身后被谁追着似的,让她不得不将一切都提前布置妥当。
就像临死前的老者,想将一切都安排好,以便让在世的亲人安稳无虞的度过此生。
这个想法让迟尉有些一惊,继而他又暗笑自己,想是自己这些时日太累,产生了些不好的臆想罢了。
于是他摇了摇头,跟在衣熠的身后走了出去。
“真的是……青权来信了?”衣熠冲到了陈珂的面前,看着他手里的那封书信,想伸手去接,却又好似不敢去接般瞪视着它,再次开口确认道。
“是的,姑娘,这真的是青权的信!”陈珂也难掩激动之色,看着衣熠重复道。
衣熠使劲往下咽了咽口水,又把自己的一双手在衣裙上反复擦了好多次,这才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来,接过了陈珂手里那封薄薄的信件。
衣熠将信摩挲了一会儿,留下了句“不要跟来”,便一头扎进了自己的房间,看信去了。
小院儿里的众人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只有陈珂,面上带了些失落。
衣熠冲进房间之后,小心地拆开火封,而后抽出里面两张略带粗糙的纸张,看了起来。
“熠儿,吾妹。”
只这一句,便让衣熠惊喜地捂住了自己的嘴,一双瞪大的眼睛里也逐渐蓄满了泪水。
这……这竟是月萝阿姊写来的信!难道是青权她们已经被安插在了月萝阿姊的身边?
衣熠这么期盼着,可她手里粗糙的纸张却提醒她,事实可能并非如此。
“……阿姊一切安好,也见到了青、玉二人。知你特将她二人送来帮我,阿姊真是又生气又感动。
旁的暂且休说,阿姊只想提醒妹妹,万事小心。
阿姊从青、玉二人口中得知了些妹妹的想法,虽是欣慰,却也担忧。
肖此人极难抗衡,太子与之对抗这么些年,若能抓到他的把柄,也不会落到如此下风!就算以军权与之抗衡,也并未从他的手里讨到什么好。
妹妹想要对抗他,只凭借那两只小虾米是万万不成的,还要想其他的办法。但,切勿做了别人的马前卒!
现在城中局势混乱,据我所知,应是肖相党羽内斗所致,可这其中还有另一股势力盘旋游走,若阿姊估算的不错,想是太子的人手。
肖虽然看起来在朝中居于劣势,可他独霸朝堂多年,必有自己的死忠之人,不走到最终那步,他也绝不会动用这批人手!
也有可能,肖是想借此机会,清除肖派的不忠之人!妹妹这时可万万不能大意!隐藏自己,静观其变。
若肖真的出于我意料,被太子派系打压,那妹妹更无需去管肖,届时他自会被肖派之人甩开,自食恶果。
只是,若妹妹现在的境况真被我不幸言中,阿姊可以为你引荐一人——执金吾,彭轩。
此人与我在宫内有了些渊源,因此欠了我一个人情。虽然他也是肖派之人,可此人重情义,肯担当,值得信任。
倘若妹妹有了什么困难,自可去找她,只说你是后宫季嬷嬷的干侄女即可。
阿姊无能,也只能帮你到这,其余还需妹妹费心去筹谋。
阿姊在宫中也只能日日祈求上苍,让妹妹平安顺遂,求仁得仁。
姊,月萝。”
衣熠看着月萝阿姊在信中的殷殷叮咛,心里又是感动又是难过。
想当初,月萝阿姊多么善良单纯,就连别人略拐些弯的去说她,她都听不出来,还笑呵呵的附和人家。
可现在呢?
月萝阿姊在宫中既无友人相携,又无帮手相助,一切都只能依靠自己。可即便是这样,她也能从那有如牢笼中的后宫之中看出了邺都城内的惊天之变,还分析的如此透彻!
由此可以看出,她在宫中到底是吃了多少的亏,才逐渐学会了这些察言观色的本领,才懂得了这些朝堂上的阴谋诡计。
衣熠不觉中感到了些自卑。
自己身边明明有着这么些人,明明有着这么多人脉,可是在遇到同样的困境,甚至只是自己猜测出的困境之时,却不想着如何勇往直前,反而处处畏首畏尾,只想着如何给众人保留一条后路。
她真的是忘了,自己早已没有了后路!若不全力拼搏一把,就已是朝不保夕之人了!又何谈给众人留下什么后路,给月萝阿姊留下什么人手呢?
他们能在这世上苟且的活着,皆因她衣熠还活着!
衣熠坐在桌旁的椅子上,愣愣地出了会儿神,而后她一抹眼泪,站了起来。
“玉瑶!”衣熠向外唤道。
“姑娘有何吩咐?”玉瑶清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去将迟尉和陈珂叫来,就说我有事吩咐。”衣熠想了想后说道。
“是。”玉瑶听命退下,没过一会儿,便听到迟尉和陈珂的声音传了进来。
“进来。”衣熠将余月萝的那封信重新封好,塞在了自己的枕下,而后说道。
“姑娘。”两人进来,对着正坐在椅子上的衣熠躬身揖礼。
“二位哥哥不必多礼,快坐吧。”衣熠说着,又为两人接了杯茶水,笑道。
待迟尉和陈珂各自坐下后,衣熠才笑道:“之前青权送来的信,我看过了,是月萝阿姊的亲笔信。”
“真的?”陈珂上身前倾,满面惊喜道。
“嗯。”衣熠点了点头,说:“月萝阿姊说她在宫中一切都好,叫我们不必挂心。陈哥哥你可暂且放心了。”
陈珂听闻后,缓缓舒口长气,而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做法有些造次了。
“姑娘……”陈珂喜悦的神色顿了顿,而后垂头偷瞄了衣熠一眼,有些愧疚道。
“陈哥哥不必如此。”衣熠笑着摇了摇头,道:“我此次将你和迟哥哥一同叫来,除了有些事要与你们商议外,也是想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你,让你安心。”
“多、多谢姑娘。”陈珂虎目含泪,看着衣熠的眼神也格外真诚。
“月萝阿姊除了给我们报平安外,还给我讲了些她所知所信的一些事。”衣熠的脸色逐渐严肃起来,这让适才还有些放松的迟尉、陈珂也严肃了起来。
“我想知道,二位哥哥谁知道执金吾——彭轩的为人如何?”
“彭轩?”迟尉率先接口道:“我对此人不甚了解,只知他虽然是一名武职,但却是肖相那边的人。既然他是肖相的人,那想必这个人的人品也不怎么样吧?”
“迟将领这话可差了。”陈珂此时却摇头道:“我这些时日一直在皇城周围打探消息,对彭轩这人也比你们了解些,据我所知,他虽然是肖相一派的人,但行事风格却并不像其他肖派之人那般,反而可以称他为君子。”
“君子?”衣熠好奇道:“何以证明?”
“其一、他不滥用职权。据我亲眼所见,当日值班中,有一人私自离岗,被彭轩抓了个正着,他却并未私用职权,将此人处罚,反而上交廷尉府,听廷尉府的判决为准。
其二、他不贪银钱。这是我偶然之间听来的,当日有位富商,想借他的名头一用,来宴请城中其他富商,还承诺会将自己日后所赚银钱,给他四成的利,可却被他断然拒绝了。
其三、他肯为民申冤。之前城中有一平民,因为生了个貌美如花的女儿,被城中一富户看上了,据说那人还是太常卿的什么亲戚,这被彭轩知道了,他就出面保下了那对父女,不止拒绝了那父亲将自己女儿送给他为妾的谢意,还给了他们不少的银两,让他们离开邺都城。
他在城中百姓的心中,可丝毫不输宋何的好名声,甚至还隐隐高过一头。”
“那为何他要跟着肖相这样的人?”衣熠不解道。
“这个我倒知道。”迟尉见陈珂摇头后,接过话来:“听说他在年幼之时,被人诬陷,险些为此丧命,是肖相救下了他,自此之后,他就以肖相马首是瞻了。”
衣熠了解的点了点头。
“可是,姑娘,您为何想到打听此人呢?”迟尉见衣熠似有所悟,开口问道。
“月萝阿姊在信上说过,这个人曾欠过她一个人情,我怕这个人并不像月萝阿姊所说那般是名君子,所以想打听打听。”衣熠笑了笑,又道:“不过,听你们二人所说之后,我倒是对月萝阿姊的话相信了一半。”
“一半?”迟尉看着衣熠,面露迟疑:“姑娘要我们再去查查他吗?”
可衣熠却摇了摇头,道:“待明日,我亲自去试探试探他!好看看他是否如月萝阿姊所说那般,真的是个可信任之人。”
迟尉和陈珂听到衣熠的话后,对视一眼。
姑娘这话是何意?又要如何去试探他?
现在邺都城内人心惶惶,姑娘此去就不怕节外生枝,惹来什么人的窥视?
迟尉看着一副笃定之色的姑娘,无奈地叹了口气:一遇到月萝姑娘的事,自家姑娘就容易失了分寸。
罢了,明日他还是不要去书院,好好盯着姑娘才是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