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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公子既然能张口就叫出我的身份,那想必也是从什么人的口中知道了我的一些消息,我就不再重复了。我只从那晚开始说起吧。”钱哲铭顿了顿,似是回忆了下七年前的旧事,而后才对衣熠娓娓道来。
“那时,我也不过是十一二的年纪,托了孔伯的人脉,在外府中的后厨房得了份差事。
不过在钱府做事的那几年,我之前忘记过的记忆,也一点点的记起来了。
刚开始我也把这些当作了梦境,还经常说与来看我的孔伯听,可后来我发现,每当我说起我做的梦的时候,孔伯总是格外紧张。
那时候年纪小,也总是以为孔伯在担心我,后来我就不再跟他讲了,可我发现我越瞒着他,他就来看我来得越勤快,有时还不惜耽误他自己的差事带着外事管家一同来看我。
渐渐地,我对孔伯和外事管家的态度开始起疑。也终于有一日,我想起了所有的事。
我记得那天是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被孔伯接连缠了很多天,他终于和那名外事大管家一起有事出门了。我便想着要想办法将自己真实的身份说给父亲听,让他知道谁才是他真正的儿子,不要被别有用心的小人给故意蒙骗了。
可府里管的很严,内宅与外宅是分开管辖的,因为内宅里大多都是女眷,所以我们外宅的仆婢若想进入内宅,除非是被主子召唤进入之外,其他的人得先获取内宅掌事嬷嬷的腰牌以后,才能进入。
我当时也只是钱府外宅后厨的一名小仆役,怎么可能拿得到掌事嬷嬷的腰牌呢?所以我就想了个主意,决定自己偷偷溜进去。
我好不容易躲开了巡视的家丁,来到了我父亲的内院儿里,可不曾想,这时突然从门口跑进了一名仆役,不等通禀就跑了进来,刚喊了声‘有刺客’后,便被他身后跟进来的一名黑衣人给了结了性命。
我那时躲在一间房门后,因为个子小,没被人发现,在他们将这座小院儿里的人都杀尽了之后,我才敢跑出来。
可那时院儿里的人都已经……死了。”钱哲铭想到这,痛苦地闭了闭眼,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而后,我独自悄悄地走出小院儿,想去找找看还有没有活下来的人,可我走遍了整个钱府,却见不到一个活人,他们就连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儿也不曾放过……
我异常害怕,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可我刚跑出不远,就看见有两个黑衣人向我这边走了过来,边走还边说着什么少了一人之类的话。
我怕极了,又找不到什么躲藏的地方,见到地面上有口井,就想也不想的跳了下去。
不曾想,这口井竟是口枯井,它的下面还通着密道,沿着这条密道走,再出来时,我就已经站在郊外了。
我因为害怕,在城外面躲了好几个月,一直都不敢回去打听消息,直到我听说有位廷尉府的尤大人在查这个案子,便扮作乞儿进城去找他。
尤大人在听说了我的身份后,一直都很重视我,便把我藏在了他郊外的庄子里,每日里好吃好喝的让我住着,可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他又把我秘密交给了汪伯伯。
汪伯伯怕跟在他身边会让别人对我的身份起疑,便随便找了户丧子的农家,让我将他们认作父母亲,每隔一段时日就将我需要的银钱吃食送到这来,就这么让我藏到了今天。”
钱哲铭说完后,长叹口气,整个人看起来也好似轻松了不少似的。
“什么?汪海竟然知道你的身份?”衣熠皱眉问道。
这个汪海口风可真是紧,她明里暗里的不知向他打探了多少次,他愣是一个字都不与她说。
“不,汪伯伯不知道我的身份。”钱哲铭却摇头道:“尤大人当时也没与汪伯伯说明白,只说让他保护好我,他就误以为我是尤大人妾室生的儿子,所以才被尤大人这么看重。”
“竟然是这样?”衣熠惊讶道:“所以你在这么多年里,一直都在瞒着他?”
“是。”钱哲铭有些羞愧道:“但这也是尤大人的意思。他让我万万守护好自己的秘密,绝不能被外人知晓了,就是汪伯伯也不行。”
衣熠听了之后,也是赞同的点点头,道:“尤大人所说不错,只汪海这个人来说,让他帮着藏个人是没什么问题,而且他口风紧,没人能从他的嘴里套出话来。
可若要他守个秘密,虽然他也不会说,但若被些有心人故意套话,准会露出马脚来。那时对你就很是不利了。”
钱哲铭也赞同的点了点头。
“那你在邺都城藏的好好的,为何要突然将自己卷进王、吴两位公子的私事里去呢?”衣熠不解道:“若我没记错,你与他们并无往来啊!”
钱哲铭听到这个问题,有些愣了愣,却仍是苦笑着回答道:“因为那天,是七月七啊!”
“七月七?”衣熠怔忡了下,突然想起之前玉瑶所说的话,而后她开口问道:“难道这吴、王两家也是你们钱府……”
“说起来,吴、王这两位公子与我家确实没什么恩怨,只是……他们共同追随的王议郎却是投在了那个人的手下做事。”
“这么说,你是在报复?”衣熠有些震惊道:“你报复王公子,我理解,可你要把吴之迭给葬送了,我真是……”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钱哲铭突然打断了衣熠的话,道:“在他得知化羽去了之时,他便已心存死志了。我找到他,也是给了他一个在临死前复仇的机会罢了。”
“好吧。”衣熠听了他的解释,心中虽然仍为那两人可惜,但却也有些释然了,于是在长叹一口气后,又问道:“我之前听说,这钱府每到七月七就会散发红光,还有哭声传出来,可是你做的?”
“正是。”钱哲铭点了点头,“那都是我做的。我为了不让一些宵小之徒进来偷东西,费了好大的周折才让人们以为这座宅子已经成了一座鬼宅,也方便我在祭祀之时,能有个地方给他们烧点香。”
“那你这个七月七怎么没有来上香呢?”
“我也想来的,只是得知了孔伯的那间小院儿被人买下来了,我便猜想他还活在这个世上,说不准那名外事管家也还活着。我不敢在外人面前暴露身份,所以便没来祭祀,想着给敌人找点麻烦也算不错。所以……”钱哲铭这么说着,情绪又低落了下来。
“你有这份心总是好的。”衣熠轻声安慰道:“只是为何你今日又来了?”
“今日,是我的生辰……”钱哲铭苦笑道:“我来给我父亲和我母亲上柱香,告诉他们不要担心我,我一切都很好。”
“真的很好吗?”衣熠摇了摇头,“若是很好,也不会在这七年间躲躲藏藏,活得这么累了。”
钱哲铭只是垂头不语,似是也为自己的处境感到忧愁发虑。
“钱公子,我想知道,你当年在钱府做工时,有没有听说过钱府与什么人往来过密,或是与什么人结下怨仇的吗?”衣熠问出了她最关心的问题。
“那时候我年龄小,接触的也都是些厨房里的丫头婆子,怎么会知道这些呢?”钱哲铭摇了摇头,道:“不过,我知道有一个人会知道此事。”
“谁?”衣熠有些焦急地问道。
“外门大管事。”钱哲铭笃定道:“这个人跟在父亲身边很多年了,想必接触的也多,你这些问题在他那儿定能得到解答。”
“可是他已经躲了起来,我又能上哪去找他呢?”衣熠摇头叹息。
“对了,我虽然不知道钱府的过往,但我也有些消息,是从那晚的黑衣人口中得来的,应该能对女公子有些益处。”
“黑衣人们说,我父亲欺骗了那一位,必知自己命不久矣。又威胁他,让他交一本账册出去,可我父亲不同意,只说没有,还说这本账册已经被他给藏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若是那个人想要,须得放了钱府所有人。
可黑衣人却不同意,他们争执了一会儿后,父亲便被黑衣人们给杀了。”
“账册?”衣熠瞪圆了一双大眼,问道:“你可知是什么样的账册?”
“我也没见过,但想来应该是货运船渡之类的吧?”钱哲铭也很是不确定道。
“账册……”衣熠的脑子飞速地转了起来。
想必这群黑衣人,就是肖相身边的心腹之人,他们想要的这本账册,应该记着肖相不为人知的一面,要么是他贪赃枉法被人记了下来;要么就是他所犯下的恶事被人记了下来;要么就是记录了他门下的党羽。
只是不论哪一种,这本账册看起来都对肖相无比重要,以至于在他被威胁之下还一意孤行,宁愿将所有知情人屠尽也是在所不惜。
“所以,你也只是知道这么个线索,却没有他的真实证据。”衣熠难掩失望之色,语气也愈发低迷起来。
“是。”钱哲铭也有些愧疚,他顿了顿,又道:“只是,女公子也无需失望,我有一法,能祝女公子找到那名外事大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