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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单纯的眼光,应该是闪烁着好奇,亮晶晶的,泛着勇敢的波澜。静如止水的眼睛,也就只是表面上看着平静而已。
无波的湖面之下,藏着淤泥,飘着水藻,可能还有鱼或是别的动物的尸体。无波的眼光之下,藏着曾经,埋着血腥。
看着眼前这位当时年纪还小,却一句话就掀翻了他整个家的男子。他像是已经认命了,不管他用什么话刺他,他也都不再用很激烈的言辞举止来让他开心了。
回想起当年,府中一夜之间骤变的气氛,在他眼里看来,一夜过去,仿佛世界都已经不同,瞬间天上地下。想起他的父亲在危急关头,倾尽所有保下了他一个人的命。想起他当年提心吊胆逃亡的日子……
想了很多后,钱宗赴觉得无趣。
凉沧鸿其实并没有感染什么瘟疫,消息不过都是他传出去的而已。这个曾经摧毁了他的一切的男子,如今当不成皇帝了。不仅如此,他连自己的命,很快也要没办法拥有了。
凉沧鸿看样子真的是上天钦定的真龙天子,这种事情说起来挺玄乎,但他把凉沧鸿丢到感染了瘟疫的人群,让他在那里生活了那么久,这人硬生生的是健健康康!如今扩散速度那么快的瘟疫,竟然完全避过了他!不过……
钱宗赴在心中冷笑,老天爷看中的又怎么样?这世间所有的道理,都合该他当皇帝荣耀一生,又怎么样?难不成他的爹娘弟妹,生来就是为了履行倒霉鬼的职责的?
上天不公,他来给他们找公道!
他就是要让凉沧鸿当不成皇帝,就是要让他站在高高的地方然后摔下来,就是要让他吃尽苦头之后,再给他家人偿命!
感染不了瘟疫,那有什么关系?瘟疫只是途径和手段,是为目的服务的,他的目的是让凉沧鸿去死!没办法用瘟疫让他死,那换一个方式不就好了?
感染不了瘟疫的人,他的身体总不可能会是金刚之躯吧?刀子架在脖子上砍过去,那头也是会掉的吧!
当初那有眼无珠的老皇帝死不瞑目,现在这位登基没几年就又被迫滚下了龙椅的新皇帝也是命不长久。当初牵涉在他家里的事情当中的人,落井下石的,他一个个收拾过了。雪中小小心心送了几颗炭的,他也全部都报答过了。
当初在纳灵秘境里面,他怎么也没办法空明,夫子说他是有心结。现在,给家里人报了仇,他的心结是真的消了。但是……
他也就只是一个平平凡凡的人而已,甚至性格还有些怯懦。如果他可以选择,他宁愿过一生安稳的日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家人的仇,不报不行。但为了报仇,他搭上了自己!
“你说……你当初为什么要动我宗家呢?忠于皇上的臣子那么多,我父亲不过是小小一个吏部官员,你,谨王爷,四皇子,你们这些大人物,为何要盯着他下手呢?”
钱宗赴喃喃的问着,声音低不可闻,但凉沧鸿还是听到了。今日的钱宗赴,好像有些不同。
他给他家里人报了仇,现在成了大凉的摄政王,人们口中所谓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实际上他头顶已经没有人了。
混得这么好,钱宗赴应该是骄傲得意的,就像他之前几次来这里看他的笑话的时候一样。但是今天,他却是带着迷茫来的。
看着钱宗赴那甚至有些了无生趣的感觉的脸,觉得痛快的同时,凉沧鸿不由得也被他的话带着回想了一下从前。
他是大皇子,他是皇帝的嫡长子,他父亲是一国之君,母亲是一国之后,按理来说,他应当是这世上最尊贵无忧的孩子了。
但事实并不是这样的,从小到大,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他的二弟身上。他那个修仙天赋极佳的弟弟,几乎得到了所有!
他承认,他嫉妒的不得了!他也努力的修炼,但没有那个命就是没有那个命,一堆人笑话他癞蛤蟆向着天鹅学,甚至是他自己,都怨恨自己没有天赋,实在是太不争气!
他的二弟,顺顺利利地到了东山府,灵动,拂尘,没有碰到任何挫折。但他,到半筑基之后,就怎么也没办法再更进一步了。
他以前也是在东山府修炼的,但随着嘲笑他的人越来越多,那里他实在是待不下去了!他下了山,开始当一个规规矩矩的皇子,准备等以后继承皇位。
他的生活里从来都充斥着关于他二弟的话,即便他放弃修炼,那些言语还是不肯放过他。所有人都说,他算个什么,如果他的二弟想要回来继承这个皇位,那把龙椅没有任何人的份,就是他二弟的!
他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拼命的壮大自己的势力。他心里也清楚,他的二弟,多半是看不上这个皇位。但他心里却总是揣着恶毒的想法,万一他的二弟最后也修炼不下去了呢?万一他最后还是要回到荧珑界,皇位在他的眼中再次高贵起来呢?
万一他的二弟最后回来了,他是一定不会让他把皇位夺走的。除了这一张脸之外,他的二弟肯定还有别的不如他的地方,他必须要证明一下自己……
他当时已经魔怔了,拼命的打压别的皇子,连他的父皇也不放过。那些年,他不知道造了有多少案子,有的真有的假,目的却都是削弱别人,壮大自己。
他就是想把自己登基路上的所有障碍都清除掉,就是想把所有权力都牢牢地握在自己的手中,免得将来他的二弟轻而易举地把他的所有东西都抢走!
他这么一路想着,一路走着,又怎么可能会注意到脚下被他踹飞的小小石子?
钱宗赴,或者应该直接叫他宗赴,他的父亲,不过是跟着吏部尚书做事的小官员而已。他当初整顿吏部,顺带着就处理掉了,谁会想到给自己埋下了那么大的祸患?
老天爷怕是给他的命运,就是他无论怎么做,都永远只能仰视着他的二弟。他如果要不甘心的挣扎,就会落得现在这样的结果!
他怎么会知道,一个小小的官员府中,藏着宗赴这样的人?他怎么可能会想到,他当初弄死的那些声名显赫的将军文臣,没有给他带来一点点后患。反倒是他随手处理掉的人家,有一个这么能耐的人来找他报仇了!
呵呵!回顾他的前半辈子……或者应该说是回顾他的这一生,他活得其实还挺潇洒。但如今回头,他竟然连一点值得回忆的画面都找不出来!
凉沧鸿的脸上,出现了和宗赴面孔上同样的神情,他找个地方坐下来,懒得去跟宗赴多说一句话。
他认命了!一辈子都是错错错,干的都是一些不知所谓的事情,由他的仇人来了结他,其实也还不错!他只有一个愿望,但愿他下辈子,别再摊上那样的弟弟了!
爹娘至少可以多管管他,多看看他,爱的女子至少可以一心对他。就这些,就够了……
似乎已经非常疲倦了,坐着还不满意,凉沧鸿直接躺下来,闭上了眼睛,完全拒绝和宗赴交流。
殿中寂静的仿佛没有人一般,过了许久,没有得到任何回答,却也不在意,只是自己默默想了很久事情的宗赴,慢慢站起身,看着跟死了也没两样的凉沧鸿,转身离开了。
他真是恨,真的是恨,但是没有用了。他所有做过的事情都已经做了,无可挽回,他未来的路,也没有办法改变。他恨,也就只能去报复凉沧鸿,但是,他还能让凉沧鸿怎么痛苦?
他这到底算是报复了谁呢?
考虑着这个问题,宗赴脚步有些踉跄地离开了这座偏殿。他越走,就越是跌跌撞撞,下台阶的时候,还险些失了足。
“这场瘟疫可不简单!你直接把瘟疫从宁安引到大凉,此事若是被人知道了……”
脑海中挥之不去的都是这些话,说话的人,语气平静的甚至听不出来他在威胁。他就只是说,用叙述的口气,堵死他所有的路!
他该怎么办?
飘飘忽忽的跟缕游魂一样,宗赴飘回了他批阅折子的地方,看着眼前还需要他读完的奏折,他的眼中空洞的可怕……
完全没有办法遏制的瘟疫,给这个世界带来的阴霾,盖住了所有节日的喜庆。
上元佳节,花灯的光芒都暗淡了很多。日子到了二月二,龙抬头的时候,龙抬没抬头不知道,反正在大凉的皇宫里,不管是不是真龙天子,曾经也至少坐了几年龙椅的太上皇,成了人们口中的先皇。
凉沧鸿,这算是肆虐整个荧珑界的“失心瘟”杀死的,最有地位的人了!
在凉沧鸿还没死之前,觊觎大凉皇位的人就开始翻从前的旧账。宗赴甚至都没有做什么,凉沧鸿一手制造的许多官员的冤案,就浮出了水面,其中也包括宗家的事情。
真相大白之后,虽然说人命活不过来了。但好歹,坟头可以立起来,名字也不用遗臭万年。
给宗家平反了之后,对摄政王的身份没有半点兴趣的宗赴,一点也不在乎背骂名的撂挑子不干了。他这个摄政王突然的一走,本来就已经够乱的大凉朝廷,更加令人没眼睛看了。
那个还坐在龙椅上的小太子,没有任何人去多管。几位之前都已经封王定藩的皇子,麻溜的聚到了凉都,心思各异。
虽然说瘟疫还在四处蔓延,但自己没有感染,那就不算是事儿。之前被大凉宣战,丢了不少城池的长丰,心里面一直憋着一口气。现在抓住机会,他们找了一个比当初大凉用来宣战的理由更加敷衍的借口,直接举兵南下,直指凉都。
以前,宗赴的打算是,他自己的仇当然是要报,但是总不好把百姓祸祸的太厉害了。报完仇之后,什么王爷他自然是不做的,但他一定要把大凉的新国君找出来,还要扶持出来一个新将军,掌管谨王手下的大批兵力。
以前,宗赴考虑的很细致。但现在,他着实是没有多余的心力,也顾不上去怜悯别人。他直接走掉了,他带了那么多年的军队,没人汇聚,瞬间就成了一盘散沙。
战争的结果是不用多说的,不过半年的时间,长丰就将丢掉的土地全部又拿了回来,不仅如此,还接受到了许多赔偿。
又是瘟疫,又是战争,又是高额的赋税。皇帝是个小孩子,权力握在他的几位皇叔手中,几个曾经的皇子继续斗得你死我活……
在这样的国,老百姓真的是不容易!所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怕就是如此。
大凉真的已然民不聊生,就这样,老天爷还是觉得不满意。上天可能是觉得这些都是人自己作出来的,不关它的事情,它还要降下天灾。
时间到夏季,大凉多地暴雨连绵,洪水冲毁了无数良田,带走了无数的生命,也创造了无数的难民。
百姓很容易满足,吃饱穿好,平平凡凡的生活就行。如果连生命都没办法保证,他们就会造反!
成千上万的难民涌进没有被灾害波及的城池,也包括大凉的都城。饥饿和绝望,驱使着他们变得疯狂,烧杀抢砸,无所不为!
如今的大凉,才算是真正的乱到了极限!偏偏能够处理一下这种混乱的人,对这些视而不见,仍旧拼命争夺着在他们看来最宝贵的东西。
以前,荧珑界不是没有这样乱过,天灾人祸有的时候也会扎堆出现,但大多数时候,生活在上界山的人,是看着热闹过日子的。
虽然说上界山在荧珑界,但这是两个世界,不能混为一体。山下的什么乱子都波及不到东山府,山上的日子,永远都是安宁的。
但这一次,好像出了岔子。
就在山下暴雨不断的时候,东山府中,还是在杨夫子讲课的时候,有几名弟子,当众发了狂,没过多久,便癫狂致死。
看着他们的同伴在这样仙气缭绕的地方,像是中了邪一样的抠抓着自己的胸口,似乎是恨不得自己把自己的心掏出来一样。正在聚精会神地听杨夫子讲课的东山府弟子,一个两个都吓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