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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事先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刘协并没有因为袁术的称帝就跳脚,而这种表现落到荀彧等不明真相的人眼里,刘协就成了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声色的表现。作为一心希望汉室振兴的大汉忠臣,荀彧比任何人都期望刘协是个值得辅佐的天子,而刘协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意外得到了荀彧的满分。
袁术不过是跳梁小丑,得到玉玺又如何?不是真命天子就不是真命天子,拿着玉玺也没用!荀彧并不看好袁术的未来,四面树敌,即便再强悍的势力也会在无休止的战斗中不断衰弱。
按照刘协的意见,荀彧迅速拟诏,以朝廷的名义下令曹操、吕布、刘备、孙策、刘表五路人马共讨袁术。当然为了这帮人肯出力,荀彧也是采取了不同的态度。曹操已经得到朝廷的认可,此时用的语气就是上下级的态度,而刘表贵为荆王,则是商量请求的态度,至于吕布、刘备、孙策这三方尚未得到朝廷认可的势力,荀彧则是采取了以利诱之的办法,以朝廷认可作为诱饵,诱使三人为了名正言顺在讨伐袁术一事上出力。
相比起朝廷给出的筹码,袁术给出的筹码明显更高。但问题是袁术拿了玉玺不代表他就是汉室正统,朝廷的筹码含金量更高,对吕布、刘备、孙策三人的吸引力自然就更大。吕布如今占了整个青州外加半个徐州,而刘备则是徐州、江东各占一半,至于孙策的地盘则是最小,只有半个江东。造成这个局面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孙策以前造的孽,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当初孙策在替袁术卖命的时候曾经奉命攻打庐江,当时的庐江太守陆康据城死守,最后还是叫孙策攻破了城池,参与守城的陆家精英子弟损失大半,陆康更是在城破之时身死。陆家是江东大族,托孙策的福,原本人才济济的陆家到最后不得不让年仅十二岁的陆逊出任家主一职,由此孙陆二家的仇也就结下了。
若是没有刘备横插一脚,陆家或许还会如历史上那样最终不得不向孙家低头,委曲求全。可现在多了一个刘备,也就让江东的士族又多了一个选择。
孙策行事张扬,性情跋扈,大有顺者昌、逆者亡的意思。自挥兵江东以来,但凡遇上不肯合作的世家,都免不了经历一场刀兵之劫,这也就在无形中将世家往刘备那边又推近了一点。
先是陆家、后是顾家,两大在江东颇具影响力的世家倒向了刘备,而刘备手中所掌握的力量同样也不小,远不是孙策之前所对付的刘繇、严白虎之流可比。孙策虽勇,但对上关羽张飞这样的猛将也同样占不到什么便宜。万幸身边有周瑜出谋划策,孙策这才与刘备斗了个旗鼓相当。也多亏了周瑜的劝说,孙策才改变了对江东世家的态度,拉拢了同样是江东大族的朱家,没让刘备彻底占了江东的人心。
此时的孙策,急需外援。原本孙策还指望袁术可以帮自己一把,因为除了袁术,也没有别的势力能帮自己。刘备正跟自己争夺江东,而刘表又和自己有杀父之仇。可在得知袁术称帝的消息以后,孙策立刻打消了与袁术联手的念头。
就如周瑜形容的那样,称帝的袁术就是一坨屎,谁沾谁倒霉!曹操、吕布等人对待袁术的使者那就是赶走了事,而孙策做的更绝,直接砍下了使者的脑袋,借此表明自己要与袁术划清界限的决心。只是这种态度并没有瞒过远在长安的刘协,面对朝廷使者的质问,孙策哑口无言。
“天使远来辛苦,且先下去休息,待明日我再给你答复。”孙策强忍怒气的对朝廷使者步骘说道。
“如此,本使就先行告退了。”步骘闻言点了点头,随着侍者退下。等到步骘一走,孙策就忍不住一脚踹翻了桌案,怒声骂道:“狗皇帝,真他娘的蹬鼻子上脸!”
“伯符,何故如此气恼?”外面走进一人,恰好听到了孙策的叫骂。
“公瑾,你来的正好,我正准备让人去寻你。”孙策一见周瑜,立刻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拉住周瑜的手说道。
“伯符,冷静些,你最大的缺点就是急躁,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孙策与周瑜相交莫逆,亲如兄弟,对周瑜,孙策不需要有任何的隐瞒,当即便把朝廷使者步骘带来的条件告诉了周瑜。周瑜听后不由皱起了眉头,当初孙策拿玉玺从袁术那里讨要回孙坚旧部的事情周瑜也是知道的。对此事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汉室势微,当时谁又将朝廷放在眼里。可万没想到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朝廷并未如同所想的那样一直衰弱下去,据最新的消息,朝廷对西域的征讨极为顺利,目前已经几乎扩大了将近一个关中的疆域,昔日西域三十六国的百姓如今基本已经成为了朝廷的囊中之物。
如果只是这一点,周瑜倒也不会放在心上,山高皇帝远,朝廷跟江东相隔还远着呢。可问题就是刘备在这时跳出来和孙策抢夺江东,由于刘备跳出来搅局,导致周瑜为孙策制定的计划不得不进行修改。
袁术称帝,无疑是将孙策也给拖下水了。说一千道一万,袁术手里的玉玺都是孙策献上的。孙策当然可以借口说是托袁术交还朝廷,而袁术心怀不轨,扣下了玉玺。但这个理由想要让人认可,那就必须得到朝廷的支持。
名正方能言顺,只有得到朝廷认可的扬州牧,孙策攻略江东才会减少来自江东士族的阻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阳奉阴违,出工不出力。
“伯符,眼下我们需要朝廷的认可。”
“……公瑾,仲谋可是也认你为兄长的。”孙策打断周瑜的话道。
“伯符,我当然也不想把仲谋送去长安,可问题是咱们眼下需要朝廷的认可呀。只有得到扬州牧一职,咱们才能在江东名正言顺。原本我是打算等彻底占领江东之后再派人前往长安请封,可谁能想到刘备会横插一脚,与我们争夺江东呢。”
“……别的条件我都可以考虑,唯独这一条,只要我还没死,那就不行。我孙伯符还没有落魄到需要拿自家兄弟去换前程的地步。”孙策毫不妥协的瞪着周瑜说道。
周瑜见状也知道再劝无用,只能叹了口气,“既然伯符不愿,那就由小弟再去见见朝廷使者,看看此事是否还有转圜的余地。”
“好,那就辛苦公瑾了。”
……
步骘此时挺轻松,在受命出使江东的时候,刘协就曾经私底下找到步骘面授机宜,孙策答不答应无所谓,看看能不能从江东带回几个有用人才才是重要的。尤其是精通水战的武将,要是能够带几个回去,那是再好不过。
用罢了晚饭,步骘并没有多少睡意,便拿出一本随身携带的书籍阅读打发时间。正看到精彩处,忽然就有驿馆的驿丞前来禀报,说是有客来访。步骘得知来人是周瑜以后,连忙放下书本前去前厅相见。
对周瑜这个名字步骘可是早有所闻,而且还是从刘协那里听来的。据刘协说,孙策能有今日,多亏了周瑜辅佐,而周瑜文武双全,在智谋一道甚至是不输给郭嘉的能人。步骘与郭嘉有过一段来往,对郭嘉的本事那是知道一些。刘协既然说周瑜与郭嘉在才智上不相上下,步骘当然要找机会见识见识。
周瑜果然没有叫步骘失望,谈吐儒雅,若不是双方立场不同,步骘都想要与对方倾心相交。不过欣赏归欣赏,步骘到没有因此而松口。
“公瑾,我与你一见如故,有些话也就不瞒你了,朝廷需要诚意,孙家父子私藏玉玺,这本就是大罪,若是连送质这个姿态都不肯做,你让朝廷如何相信孙策是真心悔过?”
“子山,孙仲谋如今毕竟还未成年,我家不放心让其远行,也是兄弟情深,还望朝廷能够体谅一二。”
“此事没有商量。圣上在骘出发前曾言,若是孙家不肯遣质送往长安,那袁术被灭以后,孙家也休想朝廷认同其所立功劳。”步骘摇了摇头,毫不妥协的答道。
“子山,我就不明白了,圣上为何非要仲谋入京?换个人不行吗?”
“……换谁?孙家一门老幼,最年长者就是你主孙伯符,你总不会想让孙伯符随我回长安吧?”
“那,那换个条件不行吗?”
“……那公瑾觉得能换什么条件?”
“唔……王朗、华歆如何?”周瑜想了想,试探的问道。
王朗原先是会稽郡守,华歆是王朗的属官,二人在孙策率兵过江东时曾经支持刘繇对抗孙策。刘繇败亡以后,二人也就成了孙策的阶下囚。说实话,如今的朝廷已经渡过了当初无人可用的尴尬时期,王朗、华歆虽然在治理地方方面有才能,但却并没有达到非他不可的程度。所以当周瑜提出用这二人换下孙权的建议时,步骘当然是不肯。
……
话分两头,就在周瑜和步骘讨价还价的同时,孙策也正在为自己那个倔强的弟弟感到头疼。也不知孙权是从哪里得知了消息,跑来告诉孙策说自己愿意前往长安为质。
“仲谋,不要胡闹,长安龙潭虎穴,你去了再想要回来就难了。”孙策皱着眉头劝孙权道。
“弟弟多谢兄长爱护。只是兄长,弟弟也是孙家子弟,也想要为兄长分忧。眼下孙家正是生死存亡的关头,若是能够因此获得朝廷的支持,何惜弟弟一条性命。更何况弟弟去了长安也未见得就如兄长所想的那样危险,既然是朝廷要弟弟去长安为质,那弟弟的安全自然也要由朝廷负责,若是真的出了意外,朝廷的颜面上也不好看。”
“仲谋,不必说了,此事我不答应。”
“兄长,此事我已告诉了母亲,兄长若是不允,我就去告诉母亲,请她决断。”
“混账!”孙策大怒,举手就想要教训不听话的孙权,可一看到孙权那副倔强的样子,这举起的手却是怎么也落不下去。
“伯符!你想作甚?”门外传来一声惊呼,孙策一看,顿时感到头大,忍不住瞪了孙权一眼,却发现孙权也是一脸的诧异。
“母亲。”孙策、孙权兄弟俩连忙向来人行礼问安,等吴夫人坐定,孙策这才问道:“母亲,这么晚了怎么还不歇息?”
“刚才尚香跑来告诉我,说你们兄弟俩争吵起来,娘过来瞧瞧究竟是怎么回事?伯符,你身为兄长,怎么能对弟弟挥拳?”吴夫人看着孙策缓声说道。
孙策一听连忙解释道:“母亲误会了,孩儿自然不会无故责罚仲谋,只是仲谋不肯听劝,孩儿一时气愤,这才没忍住……”
“……那究竟是何事让你兄弟俩发生争吵?”吴夫人问道。
“这个,母亲容禀……”孙策想来想去,最后不得不据实相告。吴夫人听后久久无语,看着一旁的孙权缓声问道:“仲谋,你不后悔?”
“母亲,孩儿不后悔。兄长为了孙家出生入死,孩儿身为孙家子弟,只恨自己年幼不能为兄长分担一二。”孙权毫不犹豫的答道。
“好,好孩子。你且下去休息吧,此事容你兄长再考虑考虑。”
“……是,母亲也早些安歇。”
等到孙权走后,孙策刚开口唤了一声母亲,就见吴夫人两眼含泪,吓得孙策连忙双膝跪倒,“母亲莫要伤心,孩儿保证绝不让仲谋深入虎穴。”
吴夫人微微摇头,伸手扶起孙策道:“伯符,娘不是为此事难过,而是想起了你的父亲,若是你父没有横遭不测,如今孙家这副重担也不会压在你一个人的身上。”
“母亲……”
“伯符,那玉玺本就不是我孙家之物,当年你父亲在洛阳无意中得到,娘就觉得那是不吉之物,可惜你父亲没有听劝。后来你将玉玺舍弃,为娘还觉得这不吉之物不会再与我孙家有什么瓜葛,没想到……”
吴夫人絮絮叨叨的说着,孙策在一旁静静的听着,直到天色发白,吴夫人才在婢女的搀扶下离去。
“来人,去将二公子找来。”孙策将母亲送出了门,吩咐一旁的侍卫道。不多时,基本上一夜未睡的孙权就赶了过来。看着孙权,孙策此时百感交集,兄弟俩沉默了许久,孙策才开口问道:“仲谋,你真想好了吗?你这一去,很有可能这辈子都无法与家人相见了。”
“兄长,弟弟已经考虑清楚,为了孙家的兴盛,弟弟愿意。”孙权小胸脯一挺,大声答道。
“……好,那为兄就答应你。”
“多谢兄长成全。”
……
驿馆
步骘正与一身着布衣之人相谈甚欢。这布衣之人当然不是周瑜,昨晚协商无果,周瑜也就告辞离去。步骘原本准备回房安息,却没想到房门前跪着一人。一问之后才知道此人是这里的一名杂役。
在步骘与周瑜见面的时候进屋收拾,无意中弄脏了步骘放在桌案上的书本,特地留在此处等步骘回来请罪。
一本书弄脏了,步骘倒是没往心里去,反倒是对这个杂役识字感到好奇。交谈了几句之后,步骘才知道这名名叫阚泽的年轻人也是一名读书人,只是因为家贫,为了糊口才不得不来此做工。
步骘并不是眼高于顶的世家子弟,同样因为家贫的原因,步骘少年时的求学经历也很艰苦。相似的经历,让步骘在阚泽身上仿佛看到了过去的自己,便留下阚泽考校了一番,没想到这阚泽对答如流,令步骘很是满意。尤其是在得知阚泽还有一门过目不忘的本事以后,更是动了将阚泽带回长安的心思。
“德润,将来有何打算?”步骘微笑着问道。
一夜长谈,让步骘与阚泽平辈论交,阚泽也并没有因为彼此身份的差距就对步骘唯唯诺诺,闻言苦笑道:“子山,你问我有何打算,其实我能有何打算,先解决肚皮问题,再等待机会吧。”
“那你可愿随我返回长安?”
“啊?”
“德润,不必惊讶,你没听错,我有意带你回长安。虽然不能引荐你入朝为官,但让你不必为糊口操心,一门心思攻读的能力还是有的。”
“这个,就怕会让子山失望。”阚泽有些犹豫的答道。步骘愿意帮助自己,阚泽自然是心存感激,可万一自己不堪大用……
“德润,莫要妄自菲薄,单说你过目不忘的本事,除了一个张松张永年外,我就不知道还有谁有。”
“只是我身份卑微……”
“身份这东西虽然被许多人看重,但当今圣上却不是那种以出身看人的人。德润,随我走吧,到了长安,刻苦攻读一段时日,再去参加太学的考试,只要考中,你就可以得到大儒郑玄、蔡邕等人的教导……”
“……就是觉得会给子山你添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圣上求贤若渴,用人不拘一格,你去了将来一定可以出人头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