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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加悲歌(长篇小说)《印加帝国的覆灭》(下卷)张宝同
深夜三四点钟,利马市区还是漆黑一片。一架马车停在了阿尔坎塔拉住宅小院的前面,皮萨罗侯爵家的那位赶车的仆人从车上下来,敲了敲门。很快,门开了,阿尔坎塔拉便拎着一个很大的背包从院子里出来,上到了车上。车便顺着向东的街道朝着港口那边快速地驶去。
阿尔坎塔拉坐在车上,看到车里已经坐着了两人。他知道这是皮萨罗侯爵为他选派的两名助手,因为车里很暗看不清,所以,三人都没有相互地说话。
马车在大路上行驶了一个来小时,就来到了港口北边的一角。这里停放着几十只大大小小的帆船。这些船只都是政府和军队所属,没有利马政府行政长官和军队司令官皮萨罗侯爵的准许,任何人不得动用这些船只。
他们上到了一只二十多米长的小帆船上,船上已经雇好了四名身强力壮的印第安船工。进到了船舱里,船舱里亮着灯,可以看到堆放着几大包玉米饼和骆马肉干,还有两大罐奇恰酒和两包黄金和金币。阿尔坎塔拉把身上的背包往船舱里一丢,就起出船舱,站在船头,对站在岸边的那位赶马车的仆人挥了挥手,说,“好了,我们走了。”
那位仆人也朝他挥了挥手,说,“一路顺风。”
看着仆人赶着马车离开了,阿尔坎塔拉便对四位坐在船头船尾的印第安船工说,“开船。”顿时,小船扬帆起程,开始顺风北上。
阿尔坎塔拉今年已是65岁了,只比堂弟皮萨罗年长几个月。本来,他只是西班牙乡下的一位农夫,因为有点文化,喜欢走街串巷,找些闲人饮酒闲聊,不务正业,所以,人们也都把他当成了闲人。自从皮萨罗在征服印加帝国的过程中发了横财,他就跑来找到了皮萨罗。皮萨罗念他年纪已大,人也聪明,善于奉迎,没给他安排什么职位,就以堂兄和朋友的身份呆在他的身边,平时陪自己赌博和饮酒。他知道如果不是这种极端重要和保密的事,皮萨罗不会安排他去做。所以,他决心要干个样子出来,让堂弟看看自己的能耐,以报答他对自己的恩情。
这位阿尔坎塔拉虽然没经历过打打杀杀的冒险,却听过和知道不少的历史与传说,而且,还能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讲上许多故事。所以,他自信自己能依靠这些听说和知晓的故事就能把任务完成好。
没过多久,天就亮了,太阳也升起来了,照在洋面上,闪动着一片片金波。因为帆船是顺风而下,印第安船工并不需要花费力气,只需有一个人坐在船舱外面看着方向和把住船舵就行了。其他三人则进到船舱里看着阿尔坎塔拉他们三人赌博。
船舱是用帆布搭着,约有十来平米的空间。里面铺着很厚一层柴草,柴草上铺着几张兽皮。三位化装成印第安人的西班牙人就盘腿坐在兽皮上,用象牙骰子撒点赌博。这是西班牙人最喜欢玩的游戏。不过,他们玩的赌局是每局只下一个金比索。开始,阿尔坎塔拉要求一局可以下两三个金比索,因为他平时和侯爵他们赌博最少都是要下十个或是二十个金比索。有时,甚至会下五十或一百个金比索。可以说一把打下来有时能赢上几千个金比索,在西班牙能买上多大一栋豪宅。
可是,他这两个士兵没有那多的钱,要求每局下半个金比索。最后,他们确定每局下一个金比索。即使是一个金比索对这两位士兵来说也算不小。因为他们执行这次任务的奖励是每人一千个金比索,这是历次执行任务中奖励最高的一次。但是,他们必须要顺利地完成任务,如果不能完成任务,别说奖励,恐怕还会遭到追责和严惩。
阿尔坎塔拉虽然觉得这样地小打小闹没啥意思,不够刺激,但为了消磨时间,就和两位士兵玩了起来。到了中午时分,三人感到有些累了,就停下了赌博,从布包里拿出一些骆马肉干和奇洽酒,一边吃着一边喝着。这些骆马肉干和奇洽酒都是他们从军营仓库里领出的,作为他们在行程中的干粮和饮料。
而那些印第安船工则拿出一些玉米饼和一个水壶,也开始吃着午饭。本来,这些印加人每天只在早上九点和下午四点吃两顿饭。可是,因为他们跟西班牙人常在一起,有些生活习惯已经在朝着西班牙人的习惯靠近。
吃完饭,西班牙人便躺在船舱里睡觉。而印第安船工则靠在船舱边上打着瞌睡。太阳虽然很亮很热,可是,海风不停地吹着,道也让人感到十分地凉爽。
他们快马加鞭,乘风破浪,只用了三天的时间就赶到了特鲁希略港口。特鲁希略港口是西班牙人最早建立起来的殖民点,位于海岸边一片峡谷地带。峡谷间有一条溪水般的小河,从北边山区一路奔涌着流入海洋。峡谷中有一大片开阔的草地,草地上放牧着许多骆马和羊驼。不过,这些骆马和羊舵并非印第安人所属,而是归属于殖民据点的西班牙人。
在谷地的边缘有一个很大的村子,村里全部盖着西班牙式的平房或是欧式洋楼。村子中间有一条笔直的街道。街道上有十多栋漂亮的旅店,专为那些从远处而来的西班牙人提供食宿。
阿尔坎塔拉把那四名印第安船工安排在港口的岸边,让他们呆在船上随时待命,不得与任何人接触。然后,便带着两名同伙朝着街道那边走去。这个地方他还是比较熟悉,因为半年前曾来过这里。为了不引人注目,阿尔坎塔拉带着那两人来到了村头一家名为“快乐之家”的小旅店。
旅店的老板见他们是印第安人,就给他们安排最便宜最低档的房间。可是,阿尔坎塔拉用纯正的西班牙语对店主说,“我们要最好的房间。”说着,把三个金比索丢在了柜台上。
老板见阿尔坎塔拉如此地慷慨大方,就把他们看了好一会,然后说,“原来你们是西班牙人。”然后就把三楼最好的三个房间给了他们。
阿尔坎塔拉接过房间的钥匙,就问老板,“那个从西班牙来的‘五月花号’何时到来?”
老板说,“恐怕还得要两三天时间。”然后,又对他们说,“你们要不要姑娘?都是年轻温顺的印第安姑娘,而且价钱也公道。”
他犹豫了一下,可是,旁边的两名同伙就鼓动他说,“为什么不要?”
他想了想,觉得这次要执行的任务非常地重要,不能有任何的疏忽和闪失,更不能走露风声,于是,就对两名同伙说,“算了,这次就不要了,等把事情办完,我给你们多找几个姑娘。”说着,带着他们一起上了三楼。
为了避免出外和让人认出,三个人整天呆在房间里赌博,直到赌累了赌烦了,就一起悄悄地出去到港口那边看看风景,打听一下消息,或是顺便去看一下那四位印第安船工。还好,那些印第安人道是听话,一直呆在那只船上,不过,他们有时也会赌上一把,只是下的赌注非常之少。因为他们的收入本来就少。这次出外他们每天只能挣得三个金比索,而且,不管遇到了什么风暴和危险,责任都要由他们自己承担。
在他们到达特鲁希略港口的第三天的傍晚时分,“五月花号”终于到达了港口。那艘帆船十分地豪华宽大,像一个庞然大物停在海岸的港口上。从船上下来了约二百来人,但多数都是从西班牙来秘鲁定居的移民,也有一些军人和少量的官员。
他们三人还是装扮成印第安人,站在离港口约五十来米的地方,看着乘客人排着队从木板上下船。他们首先看到的是那两位智利士兵,他们陪同着一位40来岁的西班牙贵族走下帆船。那位西班牙贵族衣冠楚楚,趾高气扬,官气十足。他们当即就意识到这位西班牙贵族就是国王派来的名叫巴卡·德卡斯特罗的法官。于是,阿尔坎塔拉让加西亚跟踪着他们,看他们住在哪家旅店里。他和罗德里格斯继续等着查维斯。
不一会,查维斯带着几位同伙也从船上下来了。他们每人拎着一个布包,人显得又黑又瘦,一副风尘仆仆和灰脸土面的样子,像是刚打了败仗一样无精打采垂头丧气。阿尔坎塔拉和罗德里格斯就跟着他们的后面。
查维斯他们下榻的是一家较为豪华的旅店。但是,阿尔坎塔拉只想和查维斯单独见面,不想让其他人认出。所以,他给了旅店店员一个金比索,也在这家旅店里要了一个房间,并让那个店员把查维斯叫来。
一会,查维斯敲门进来,看到阿尔坎塔拉和罗德里格斯这身打扮,很吃了一惊。然后,三个人便坐在了一起。阿尔坎塔拉把侯爵大人的指令和安排向查维斯通报了一遍,要求查维斯他们在暗中做配合,主要是引开那两名智利帮的士兵,然后由他们暗中解决那位法官。事情必须要做得严严密密天衣无缝,而且,这事也不能让查维斯的同伙们知道,避免人多嘴杂,跑露了风声。
查维斯对阿尔坎塔拉说“五月花号”将在特鲁希略停歇两天,将在第三天早上八时启程,下一站将在瓦尔梅港停歇,然后就直达利马。所以,他建议必须要在从特鲁希略到达瓦尔梅港之间对那位法官下手。然后,就把那位法官住的船舱的房间位置和他的一些生活习惯讲给阿尔坎塔拉。他在讲述中特别提到了那位法官喜欢在夜晚时分单独出来到甲板上看夜景,建议阿尔坎塔拉他们最好利用此时对法官下手。一旦得手,就将法官从帆船的甲板上丢在海里。茫茫大洋,无边无际,不管你的水性再好,只要一落在海里,也就没命了。
阿尔坎塔拉觉得这个办法可靠,就跟查维斯把这个细节又重新地讨论了一遍。然后,就把他们住的旅店住址告诉了查维斯,让他有事就来旅店找他们。
第三天早上,阿尔坎塔拉三人也买了船票上到了“五月花号”,之前,他已经下令让印第安船工开着船紧紧地跟随着大船。因为人们把他们当成了印第安人,所以,把他们安排在三等舱里。这里离那位法官和查维斯乘坐的头等舱隔着两个楼层。但是,阿尔坎塔拉他们三人就一直呆在三楼船顶的甲板上,密切地监视着那个法官的动向。
那个法官只是在早饭时在甲板的凉棚下吃了些面包,喝了杯牛奶,看了会风景,然后就回房间了。而且,自始自终都有那两位智利帮的士兵陪伴在身旁。之后,又在午饭时来到了甲板上。之后,就再也没有在甲板上出现。听查维斯说他们一直呆在赌场里。可是,赌场不允许印第安人进入。
本想,那位法官会在夜间来到甲板上看夜景,可是,阿尔坎塔拉他们三人在甲板上等到十一点也没见那个法官过来。这时,查维斯偷偷跑到了甲板上,来到阿尔坎塔拉的身旁对他说,“那个法官还在赌场里跟别人赌博呢,而且,那两个智利帮的士兵也一直呆在他的身边。”
阿尔坎塔拉就问,“那该咋办?”
查维斯说,“要不,你们就换上西班牙的服装,上到赌场里一边监视,一边等着,只要他去了卫生间,你们就跟过去,把卫生间里的门反锁住,然后就对他下手。卫生间刚好就在船边,下面就是大海。只要你们一得手,就把他从窗口扔到海里。不过,下手要快。”
阿尔坎塔拉想了想,问,“这样做可靠吗?”
查维斯说,“估计不会有问题,我已经把卫生间勘查了一遍。那个卫生间的锁是可以反锁的。事情办完之后,你们赶紧离开,回到房间,再把你们的印第安服装换上。这样,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阿尔坎塔拉说,“好,我们换了衣服就去赌场。”
跟查维斯分手后,阿尔坎塔拉一招手,罗德里格斯和加西亚就跟着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们三人住在一个房间里,房间狭小而脏乱。好像只有这样才符合印第安人的身份。他们换上了西班牙的礼服,戴着礼帽,完全是一派贵族富人的装束。阿尔坎塔拉甚至还拿着一支拐杖。为了不让那两位智利士兵认出,他们把帽子压得很低。
他们三人一个接着一个进到了二楼的赌场。赌场约有两百平米的空间,虽不是很大,却是足够地豪华。一进到赌场,就见那位法官跟几个富人在赌博,那两名智利帮的士兵则站在旁边观看。而查维斯他们就在他们旁边的赌桌旁,四个人围在一起赌钱。那两个智利帮的士兵就面朝着他们在监视着他们。
阿尔坎塔拉跟两位同伙坐在离卫生间很近的赌桌旁,三人一边赌博,一边暗地里监视着那位法官。那位法官一边跟两位富人赌博,一边喝着咖啡。大概过了半小时,法官放下杯子,朝着卫生间这边走来。于是,阿尔坎塔拉就对罗德里格斯说,“那个家伙过来了。”
罗德里格斯就放下手里的骰子,朝着卫生间走去。等那位法官进到卫生间后,加西亚也进到了卫生间。而阿尔坎塔拉就站在卫生间外面担任警戒。这时,一位衣冠楚楚的富人要进到卫生间。阿尔坎塔拉就一下子把杯中的咖啡洒在了那位富人的衣服上。富人恼了,就对着阿尔坎塔拉骂了起来。阿尔坎塔拉一面道歉,一边掏出手帕给富人擦着衣服。
而这时,加西亚已经进到了卫生间,见那个法官正站在小便池边小便,便把卫生间的门锁上。看到加西亚在锁门,法官就说,“干嘛锁门?”
这时,站在旁边小便的罗德里格斯便从衣服里抽出一根木棒就朝着法官的头上狠狠地砸去。就听法官一声惨叫,就倒在了地上。两人就赶忙将法官从地上抬起,抬着放在了窗台上,然后用力一推,就见那个法官在空中闪了一下,便坠入海中。罗德里格斯把地上的那个木棒往窗外一丢,就跟着加西亚一起开门朝着外面走去。
看着两个同伙从卫生间出来,阿尔坎塔拉也不想再跟那个富人纠缠了,就把五个金比索放在了那位富人的手上,说,“不好意思,这点就当是对你的赔偿。”
五个金比索不知能买几件富人这样的衣服,所以富人接过钱,自然是满心欢喜,也就很容易地原谅了阿尔坎塔拉。于是,阿尔坎塔拉快速地离开了赌场。
回到了他们住的三等船舱里,见罗德里格斯和加西亚正在换衣服。阿尔坎塔拉就问,“事情办得怎样?”
罗德里格斯说,“大功告成。那个该死的家伙已被丢在大海里喂鱼了。”
阿尔坎塔拉高兴地说,“太好了。我们准备天一亮就下船。”说着,便脱下了西班牙衣服,换上了原来的印第安人的衣服。
睡到半夜,突然有人敲门。原来是两名乘警过来检查。一名乘警手持警棍,朝他们喊道,“检查船票。”
他们三人就把船票拿给他们看,然后问他们叫什么,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他们就用印第安语回答。可是,西班牙乘警听不懂印第安语。也就朝着他们骂了几句,就离开了。
第二天早上,船到了钦博特港,会有少量的乘客下船,也有少量的乘客要上船。阿尔坎塔拉带着两名同伙就大摇大摆地下了船。而那四名印第安人驾驶的小船早已在港口边上等着他们。他们上到了小船上,进到船舱里,便倒头大睡。因为他们昨晚一直都没睡好。
四名印第安人开始划船,小船逆风而行,很快就超过了那艘巨大的“五月花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