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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万春这般诋毁,阮小二也不生气,只是淡然道:“俺给你指一条明路,若想要过得快活,便跟着俺上山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若仍是瞧不起俺们,那便就此别过。”
庞万春的脸上,阴晴不定。他嘴上瞧不起梁山,但心里面又何尝不羡慕那自在的日子?只是,建功立业封妻荫子的夙愿,又让他不得不犹豫难断。
阮小二已经把话说明白了,也就不再啰嗦,拱了拱手回过身去看石秀的叔父了。
老人家毕竟上了年纪,脖子上挨了一刀,又吃了不少江水,虽因安道全及时施救,没了生命危险,但却仍然是昏迷不醒。
轻叹了一口气,阮小二安慰满脸内疚的石秀道:“老人家吉人自有天相,安神医不是也说了吗,没什么要紧的,修养两天自会痊愈。放心好了。”
石秀强笑着点了点头,“哥哥不用为我担心,只是想到叔父因我的缘故受罪,心里就像被刀砍一样的难受。”
王定六在旁边已经忍了很久,终于还是没忍住问阮小二道:“哥哥刚才说,你们是梁山的人?”
阮小二痛快地点了点头,“没错,俺们虽啸聚山野,但却从不害良民,只与那贪官污吏作对。”
王定六立即拜倒,“请哥哥领我上山!”
阮小二惊道:“这是为何?”
王定六道:“小的虽是个没本事的,但向来仰慕哥哥这般的英雄好汉,更是不止一次听说过豹子头林冲哥哥的赫赫威名。只是一来因山高路远,行路不易,二来小的也自惭形秽,怕哥哥们瞧不上,所以虽早就有心投奔,一直不得成行。如今天可见怜,让小的与哥哥相识,哪里还敢错过?”
阮小二扶起王定六道:“既然兄弟有心聚义,俺自不会拒绝。只是你家中尚有老父在堂,如何敢远离?”
王定六满不在乎道:“无妨,待我回去接了老父,一并上山便可。哥哥们只管前头先行,我腿脚麻溜,用不了多久便能赶上。”
阮小二道:“如此,甚好!”
庞万春站在不远处听了个清楚,疑惑问道:“上山从贼,坏了祖宗清白,你老父如何容得?”
王定六啐了一口道:“如今这狗屁世道,哪还有老实人的活路?和梁山上的义士们比起来,我倒觉得,那些当官的更像是贼!”
庞万春愣在当场,良久才长叹了一口气,对阮小二道:“那我便跟你上山去看看。但我丑话说在前头,若我不愿,莫要强逼!”
阮小二笑道:“本该如此!”
梁山上的林冲,并不知道阮小二下了一趟江南,便为自己招揽来了数员大将。此时的他,正在东溪村晁保正的庄上做客。
托塔天王晁盖,对于林冲这个不速之客,倒是热情的很,至少表面上没有任何的不耐烦。但是他心里怎么想的,林冲就不得而知了,也不想知道的太详细。
他之所以会冒着风险下山,原因其实很简单,就是想要探听一下晁盖对于生辰纲的打算。
原来的故事里,晁盖等七人聚义,智取生辰纲,威震天下,逼迫的林冲火并王伦之后,不得不推举晁盖做了梁山之主。所以,林冲不得不早做防备。若自己下手晚了,到时候被逼到墙角里,可就不好看了。
晁盖是个名人,江湖上出了名的仗义疏财。虽只是个不入流的村官,但却颇有家资,只看他招待林冲的酒菜便能看出来,这货就算不去打生辰纲的主意,也能活得很滋润。
两个人相对而坐,林冲举着酒碗道:“保正盛情款待,让林某感激莫名。这一碗酒,我就先干为敬了。”
晁盖抚须笑道:“林头领这是说的哪里话?你能光临寒舍,是俺晁某人莫大的荣幸。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勿怪!”
两个人各自干了,又说了一番没营养的套话之后,林冲还是沉吟着道明了来意,“林某此来,一为结实保正这个英雄豪杰,二来有一事相求,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晁盖哈哈笑道:“林头领有话直说便是,晁某人庄上,多少也存了些粮食。只消林头领一句话,俺便拱手奉上,不会让你白跑一趟就是。”
林冲摆摆手道:“山上若是缺粮,我只会去问官府要,怎么敢叨扰保正?林某虽不才,但也绝不会祸害乡里,这点保正大可放心。”
晁盖疑惑道:“若非借粮,林头领还有甚说不得的?”
林冲左右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道:“我此来,只为与保正共谋一场富贵。”
晁盖脸上的疑惑更甚,笑了笑道:“林头领有话不妨直说,晁谋愚钝,实不习惯绕弯子。”
林冲道:“既如此,那我便直说了。保正可曾听说,北京大名府的梁中书,为贺蔡京老贼的寿辰,备下金珠宝贝十万贯,不日将从咱们眼皮子底下过?”
饶是晁盖胆略过人,乍听此言,也不由得颤了两颤,摇摇头道:“林头领说笑了,晁谋不过一介村夫,哪里有那个胆量?”
林冲又道:“此乃天降富贵,若是不取,反受其咎,保正果真不动心么?”
晁盖很肯定地点了点头,“自是如此。林头领若是有心,自可去取。若是功成,晁某必为你抚掌叫好!”
林冲仍不放心,正想再劝,却见一个庄客匆匆跑来对晁盖道:“雷都头进村捕盗,说要与保正吃两杯酒,正在前院等候。”
晁盖吃了一惊,连忙对林冲道:“林头领切勿相疑,此事并非晁某所为,恐也是赶了巧。你在此稍待片刻,我去应付了他,再回来与你吃酒。”
刚才一刹那,林冲不是没有怀疑过晁盖,但随即就否定了这个念头。晁盖是个坦荡的汉子,做不出那种下作的事来。所以很可能就像他说的那样,这只是一个巧合。
郓城县步兵都头雷横,是郓城本地的铁匠出身,天生膂力过人,带着七八个差役,正在前院踅摸。东溪村他不是第一次来,和晁盖也算是旧识,平素里虽没有多深的交情,但从来也都是客客气气的。
但是今天,晁盖刚一露面,大喇喇坐在主座上的雷横,却是一摆手吩咐手下道:“给俺绑了!”
晁盖大惊失色,不解问道:“雷都头,这是做甚?小人一向奉公守法,从未作奸犯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雷横阴沉着脸,“是不是误会,衙门大堂上去和知县大人解释吧!”
民不与官斗,晁盖虽没把这七八个差役放在眼里,可也不好明着与他们作对,只能是任由他们绑了。
雷横站起身来,背着手来到晁盖面前,“晁保正好大胆子,竟敢与梁山贼寇勾结,也不怕抄家灭族么?”
晁盖心里暗道不妙,面上强作镇定,“雷都头莫要空口白牙地污蔑好人,捉贼拿赃才是道理。”
雷横冷笑道:“看来晁保正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好!那你就瞪大眼睛瞧好了,看俺是怎么擒贼的!”
转回身去,雷横吩咐手下道:“三人一组,给俺仔仔细细地搜,贼人林冲,燕颔虎须,面有金印,若是放跑了他,知县相公那里,俺可没脸给你们求情!”
差役齐声领命,各自分组在庄园内开始搜寻。
晁盖轻叹了一口气,道:“雷都头,非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么?”
雷横脸上,此时也没了方才的倨傲,也是一脸为难地道:“非是俺不给保正面子,而是知县相公下了死命令,身不由己啊!”
晁盖压低了声音,伸出五个手指,“若是雷都头就此罢手,俺给你这个数请兄弟们吃酒!”
雷横想也不想,就摇头拒绝道:“保正,非是俺不识抬举,此事干系太大,俺最多只能保住你的身家性命。那个林冲,俺不管他与你是什么交情,都不敢抬手放过。他是梁山泊的贼头子,海捕文书悬赏缉拿的要犯,别说县里,就是在东京也是挂了名的。”
晁盖木然点了点头,又问道:“可是有人通风报信?”
雷横回道:“这个却是不知,但估计也是八九不离十,否则的话,知县那里不会这般笃定。俺劝保正一句,莫要受了那个贼子的牵连。这一遭,除非他有上天入地的本领,否则的话,插翅也难逃了!”
晁盖虽然说雷横是来打秋风的,但林冲心里是不信的。事出无常必有妖,郓城县城距离东溪村,少说也有四五十里,雷横来此,必有公干。不管和自己有没有关系,谨慎一些总是没错的。所以晁盖刚一离开,林冲也离席飞奔去了后院。
几个起落间,林冲已经攀上了后墙,可是眼睛往下一看,心里就凉了半截。
墙外面,站着一排手持弓弩的差役,箭上弦弓拉满,虎视眈眈地瞪着林冲。
在那些差役反应过来之前,林冲就一个鹞子翻身,又落回了墙内。
这正是前后追兵,后有堵截,但越是这个时候,林冲就越是冷静。
沿着后墙根,林冲跑得飞快,他必须要抢在那些差役之前,逃到外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