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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延炤吩咐刘季武分审三人,而后记录供词,做成卷宗之后,便出门招呼陶恒带着手下二十余人,加上李延炤自己的部下几人,出了县府大门,便根据郑司库交代的位置,向城南方向行去,准备查抄樊记粮铺。
如今李延炤自己代行县府事务,因此自己签发了一道查封的命令,倒也不觉有异。童年时候的夙愿在此终于成真,却让他也有了几分别样的感慨。
李延炤带着一众兵卒举着火把行走在街上。这时早已宵禁,街上基本没有什么行人,只有偶尔路过看到一些巡城兵卒。这些兵卒见到他们这一大群人,也往往上前盘问一番,不过见是李延炤带着那部手下,也都是闭口不言放其通行。如今的令居县中,这位大爷军政一手抓,简直可以说令居县内这方圆几十里的地方,这位代行的县尊,简直就是临时的土皇帝。
众人行了一刻钟有余,转过三四条街道,借着火把的光亮,先头的士卒们已是看到了道旁矗立的一座二层小楼门头上,挂着一块匾,上书“樊记粮铺”四个大字。于是众士卒纷纷停下,将这座二层小楼围了起来。李延炤引着陶恒向大门走去。陶恒走到大门前,便抬起脚要踹门。李延炤忙将跃跃欲试的陶恒按下,而后悄声道:“先礼后兵!”
李延炤上前,叩响了那大门上的门环,而后高声道:“可有人在?我等乃县府公人,速速开门!”
他连着叩门喊了几声,从房中二楼才传出一个惊恐的声音:“各位……各位稍待……我马上来开门……”
过了片刻,粮铺的大门被打开。李延炤拿着火把,照亮面前开门的中年人,问道:“阁下便是此间掌柜?”
中年人眼见面前一片各执火把刀剑的兵卒,心下惶恐,战战兢兢地抬头看了李延炤一眼,随即便低下头去,答道:“回官爷,小人不是此间掌柜……掌柜回家去了,小人在此守夜……小人马上遣人去招呼掌柜回来……”
李延炤拉住了那转身欲走的中年人,道:“不必了。我等此来,也是为公务。”言罢李延炤掏出那张由他自己签发盖章的查封令,展开拿到了那中年人面前:“今查樊记粮铺勾结营内将佐,以次充好,倒卖营中军粮牟利颇巨。今特将粮铺查封,事情查清之前,不得经营!”
言罢,李延炤大手一挥,身后的部下们已经纷纷手拿封条浆糊等物,开始封存粮铺中一应之物。那中年人见这种阵仗,顿时慌了神,连忙拉住李延炤道:“官爷,官爷且慢……这种大事,容小人向主家通禀一声……”
李延炤甩开那中年人的纠缠,言道:“不必通禀,稍后我自然会去找你们主家。你在此处好好待着就是。对了,你也可以想想你们主家平日经营之中有什么不法之处。若揭举查实,县府有赏!”
言罢,从李延炤身后走来两名军卒,一左一右地架着那中年人,便向粮铺中一间堆放杂物的房中走去。
“都仔细点!该封的地方,一处也不要遗漏!”李延炤站在粮铺大堂之中,威风凛凛地下令道。众人听他吩咐,皆是应命。
“若铺中还有人,便都押到杂物间来,妥善看管安置!”李延炤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没过几息功夫,有两名士卒又从粮铺一楼后堂押出来一个约莫十几岁的小伙计。李延炤看见,正要吩咐士卒们将小伙计押到杂物间看管,想了想,又招招手,那两名士卒随即会意,便押着小伙计向李延炤行来。
李延炤问了小伙计几句不相干的话,那小伙计却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从谈话中,李延炤得知他家是县中某个里的,因家中清贫,且兄弟姐妹众多,便将他送到这粮铺之中干活,来讨个生计。
“你知道你们主家住在哪里吗?”李延炤想了想,问那小伙计。
小伙计抬起头道:“主家住在粮铺往东两百多步,靠着城墙下有一处大宅,门上挂着一块‘樊宅’的匾额,便是我们主家了,官爷明鉴。”
李延炤闻言,拍了拍那小伙计的肩膀,而后又道:“我要先送你去县府待一段时间,你愿不愿意?”
小伙计想了想,又道:“主家平时就教我们,天大地大,官最大。官爷您让小人去县府待着,小人从命就是了。”
李延炤笑了笑,转身唤过一名军卒,令其将这位小伙计送到县府,好生相待。那名军卒领命,便引着那小伙计出门而去。
李延炤又叫过陶恒,令其立刻去大营之中,请周兴调拨一队士卒来,以便稍后查抄樊宅之用。
布置完毕之后,李延炤便在士卒们的指引之下,上到二楼而去。粮铺的账目等,就放置在二楼其中一间房中。李延炤信步而入,二楼放置账册的地方,还没有被贴封条,他便打开房中各间柜门,在浩如烟海的柜中寻找着他要找的账目。那些账目的书脊上,都贴着字条,标注着大致日期,李延炤细细察看了一番,便抽取了最近几个月的账目翻看起来。
翻看了半天,他却没有从这些账目中看到任何与军中有财货往来的记录。那竖版又没标点,还是繁体字记录的账簿翻看得李延炤感到分外头疼。然而这些事情,又不得不做,他只得反复翻看审验着,却毫无头绪。
不久之后,李延炤听得窗外楼下一片嘈杂,忙推开这间屋中的窗户,向下看去,却见方才令陶恒去营中,向周兴请调的一队士卒已至粮铺楼下。他起身吹熄了屋中油灯,便向楼下而去。此番带队的队率,又已不是赵大。那队率见李延炤出门,与李延炤见礼。然而他神色之中,却透着一股莫名的不自然来。
李延炤看着那队率一股莫名不自然的神情,心中起初疑惑,然而思虑片刻,便已了然。他想起郑司库所交代的名单之中,确有一名队率以及三名什长这种中下层官佐。于是有些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你便是魏旭?”
那队率闻言大吃一惊,神色更加不自然起来,他抱拳道:“属下正是魏旭。不知有何德何能,竟让司马这等贵人记挂。”
李延炤笑了笑,而后凑近魏旭,悄声道:“郑司库已经招了。现下他们四人正在县府大牢中,依这情节,定是不日问斩的结果。你是从犯,我也欲将你从轻发落。只是你自己所犯之事,将来要定什么情节,便全由你自己所把握了……最后提醒你一句,此时夜间,四门紧闭,你等是万万出不去的,切莫再有其余打算,早日与那些主犯划清界限,我也好保你不死……”
魏旭闻言大惊,双腿一软,眼看就要跪下去,李延炤急忙把住他的臂膀,将他架住,又悄声问道:“你部下那三名什长,皆参与了此事?”
魏旭面无人色,只是微闭着眼点了点头。李延炤一副了然神色,又问道:“樊记粮铺的掌柜,你可有接触?”
魏旭摇摇头:“具体事务,都是他们四人具体操办……我当时只负责派人点出军粮数目,而后押送到他们所指定的仓库……”
听闻魏旭所言,李延炤神情一凛,悄声道:“待会直接去查抄这间仓库!现下你先将三名什长喊过来,我有事与他们说。”
魏旭转过头,将三人喊到近前。三人眼观魏旭与李延炤的神色,都已是心知不妙。然而两位上官在前,一个是他们的顶头上司,另一个则是令居县的一军之主。他们倒也生不起别样心思来。李延炤招来三人,问了一句:“此事已发,你们是想死,还是求活?”
三人闻言,面色大变,连忙跪地,李延炤摇摇头,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起来吧。只要你们配合,我可保你们平安。”三人面色稍霁,便一同起身,微垂着头一副听命姿态。
“尔等即刻同我一起查抄粮铺库房,起获罪证。我可保尔等戴罪立功!”李延炤面无表情,缓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