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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完了麾下士卒们的婚事,而后再行归营时,已是次日清晨了。
成婚的几名将卒,此时依然未归。杜督考虑到这些将卒们新婚燕尔,正是情到浓时,因此也是给他们特批了五日假期。而李延昭这一营之主,便没有这种待遇了。
身在其职,李延昭自然也有觉悟。头一日连走几家,为麾下将卒们庆贺,那些将卒们自然也没有放过他,愣是用醪糟米酒把他灌了个酩酊大醉。
因此一俟次日清醒,他便前去刘仲康家,又看了看倪从筠,并硬塞了一袋钱给刘仲康,言道自己身在军中,多有不便,对这小娘子照顾不周,还请刘仲康代为多多关照云云。
而后,李延昭便自行返回营中。如今,一种愈发紧迫的不安感觉,令他日甚一日地对麾下军卒加强训练。即使麾下偶有犯错,他往往也不再像之前一般多出温言教导,措辞日渐严厉起来。
宋庆自那日在校场上为百人将技艺所折服之后,这些日子一直刻苦操练不辍。连带着他麾下的军卒也同他一起,每日操练终止之后,犹自留在校场加练大半时辰。直到天色擦黑,开饭鼓之前,方才率部回到营地。
如此一来的后果便是,营中司骡马事的几位老卒,便前来找李延昭,言道马料如今消耗,较之之前增加不少。料库之中存留马料,眼见将不敷使用。李延昭得知,自然将之上报,直言近日操练辛苦,消耗颇多,请调更多马料。
反正现今已将去年秋末收割的夏粮菽类作物集中在郡府仓库中,郡城也是雇用了足够的工匠,开始将这些豆类进行榨油作业。并由郡府及索氏销往州中各郡县。据说销路还不错,简直可称是供不应求。
榨油余下的豆饼等,对军中来说却是上好的马料。反正如今也不缺这些,军中骡马的消耗,也正好为郡府省去了处理这些废料的麻烦,真可谓是一举两得。
宋庆率部刻苦无比的操练,却是引起了刘季武的些许不安。他曾经向李延昭问计,不知自己所部有无必要与宋庆一样,每日操练之后也自行加练片刻。而李延昭的回答,却令他大感意外。
“战阵之术,皆是杀敌保命的本事,汝等自为之。”李延昭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刘季武抓耳挠腮,思虑良久。他本人在比武演练之中击中四靶,也是军中屈指可数的优等技艺。然而对于李延昭这话,他还是反复琢磨良久。
数日后,刘季武部由几位木匠赶制了大批的假人。而后每日操练下来,成绩差者,便留下加练,反正假人多得是。练得好,就地归营,练得不好,就跟宋庆部一旁继续纵马砍假人。谁不行就练谁。
如是这番,两月之后,刘部与宋部所属士卒,战阵技艺均已是有了长足进步。反观李延昭自领的那一百人队,表现反而是有些差强人意了。
李延昭此时却当起了甩手掌柜,对自己麾下这些兵卒的训练情况虽看在眼里,然而却反常地不管不问。这位大爷当起了甩手掌柜,手下的两位队率,邵雷和曹建,却无法再保持淡定了。
两人多次旁敲侧击,询问李延昭该如何安排军卒们的课余训练。然而李延昭却只丢下一句“尔等自为之。”便将皮球又踢还给了邵、曹二人。二人不由得心中万分焦虑,然而对于百人将,却不敢多言顶撞。
于是继宋、刘两人之后,邵雷与曹建也分别带领自己队中操练成绩不佳的士卒,开始了课余加练。两人跟随李延昭麾下日久,带兵风格也逐渐向着李延昭本人靠拢。即使他们二人技艺皆是优良,然而也是亲历亲为地带领着自己麾下这些不成器的军卒们,在正式操课之余再行加练。
于是广武军中,就形成了如今的吊诡局面:步卒营与射声营操练结束归营良久,骑卒营那边才只有稀稀拉拉的人影。而大营数里外的骑卒新校场,却是呼喝喊杀络绎不绝。直到开饭鼓前,方才告一段落。
如此刻苦操练之下,也取得了不错的成效。待到五月中旬时候,营中骑卒们技艺基本都能取得合格以上。虽然距李延昭自己内心所设定的目标,仍有不小的距离。然而如此短的时间内,取得这番成效,他心中也感到无可挑剔。
郡府内如今事务,也是尽皆步上正轨。如今农事已是基本无需再借调军中士卒全力参与了。然而李延昭出于自己的考虑,每月仍是抽出几日,自行请命带领士卒们去田间地头,帮助民户们料理农事。多在郡府周围,偶尔也会去令居、永登县。然而他带领士卒们去永登之时,却总能见到苏玄及苏小娘子。
因各自忙于事务,虽然两人相见不过总是片刻,通常也只能隔着远远的互相行礼,权作招呼。然而每次看到苏小娘子,李延昭内心总是能感觉爽朗几分。
这样的日子并未能够持续多久。五月末,广武派遣渡河哨探的骑卒们,传回来一个惊天大消息:退守上邽,几乎沉寂了快有一年的陈安,突然纠集起左近的一票氐羌部落首领,募发氐羌之众十万,经过短暂的准备,便已从上邽出发,兵锋直指刘赵征西将军刘贡所据守的南安郡!
得到哨骑传回消息的李延昭,第一时间便将这消息反馈给了军主,以及郡府内的辛太守。然而广武郡还未及展开部署,积极战备的当口,次日上午,又是一封急信送到了广武军大营中。
这封急信却是太府司马韩璞所发,乃是令广武军加紧操练士卒,准备物资,以便应对不远的将来可能到来的战事。于此同时,郡府中也收到了韩司马的另一封信,却是令辛太守继续制备武器军械,并调一批匠人入驻金城,以为金城郡的大军提供支持。
一时间,不管是郡府,城中各工坊,还是广武军中,此时俱是忙碌起来。前不久,郡中刚刚收割了去年秋末种下的冬小麦。此时各个田亩之间的税收,也才堪堪收齐。然而还未及向州治运送这批税收,便突然遭逢如此大的变故。
辛太守闻信,当机立断,将本欲转送州治的粮食税收如数截留。并致信州治张使君,言道如今前方战事紧急,本郡又是首当其冲,务必未雨绸缪,有备无患云云。
而军中,司库武吏等等每日皆忙于调运粮草军械,并分别囤置,抑或遣人送往金城郡。除却少部分负责押运粮草军械来回于大营与金城郡的士卒之外,余者皆每日刻苦操练不辍。
如今已非骑卒营一营士卒加练。而是基本全军每日都要操练至开饭鼓前。千人督杜杰与司马庞曦,不时在操练之时,前往各营查看操练情况。
各营之中,将佐们对待手下士卒均已是严厉起来,此时即便是将佐们火气上涌,殴打一些操练不佳的士卒,这两位也是见怪不怪。然而行至营外骑卒新校场左近,这两位军中高官,却是看到令他们难忘的一幕。
三百余骑卒,占据着两里方圆的一片空地。空地之上有不少骑卒们树立起来的木质假人,这数百骑卒,便在这广袤的土地上奔驰往复,各自使着刀枪弓箭,对这些摆放好的假想敌展开连绵不绝的攻击。
数百骑卒奔驰起来的动静,加之骑卒们不时发出的喊杀声,如同惊涛拍岸,数里外便清晰可闻。
杜杰看着眼前这些骑卒们热火朝天操练的景象,望了一眼身旁的庞曦,语气略有些沉闷道:“如今战云密布,我等也得做好万全准备才是。”
庞曦亦是一脸凝重:“此次陇西局势,恐难善了。时隔一年,刘赵恐已尽起手中精锐,一俟陈安败亡,我州便已岌岌可危。”
言罢,两人看着骑卒们的操练,心中各自思量着眼前这番不容乐观的局势,相视苦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