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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嘉二十五年春
那边廖梦溪有吃有喝有人陪着——虽然这个“陪”着的人不怎么爱说话……
扬州这里落加蓝却是要找疯了,就差把扬州的地皮掀起来看几眼是不是能藏人!
落加蓝忽然觉得郁闷,明明自己不过是去南方运货,怎么就摊上这么个小祖宗,而且还把这小祖宗弄丢了?有钟离啻这一个小祖宗还不够吗,还要再来一个?
他这时开始回忆自己以前是不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所以上天要这么惩罚他?
……
钟离啻进来了,后面还有一个小尾巴——宇文家的大公子宇文素戟。
经过一整夜不眠不休的查找,钟离啻这边有了一点收获。
“是唐家的人。”钟离啻看着落加蓝,不知道怎么说这事。
宇文素戟却是没有那样的顾虑,道:“你这让我们查的是什么人啊,那姑娘是唐家未过门的夫人,被唐家劫走了!”
钟离啻狠狠揪一把宇文素戟,引得他尖叫连连:“你揪我干嘛,本来就是……”
落加蓝没有理会这二人的打打闹闹,稍微有那么一点点愣——这小丫头,原来竟是人家唐家的未婚妻?这一路上她倒是未有提起。想唐义三十多岁,人家小姑娘不过十来岁,难道是为了抗婚才逃出来了?
当然,落加蓝从没有觉得廖梦溪是看上他这张脸所以宁愿和他一起逃走的——他还没那么自恋!
所以他一直不明白这小丫头为什么搞那么大动静来帮他,现在倒是恍然大悟,却怎么也谈不上高兴!
“原来是这样。那想必唐家也不会苛待于她,我也算是交差了。”
落加蓝这时低下头。宇文素戟这时却大有刨根问底之势:“落加蓝你可以啊,把人家的未婚妻拐跑了还明目张胆地搜查!啧啧,我就说你这个人必然艳福不浅,果不其然啊!”
落加蓝敷衍地笑笑:“原是我多疑了。我金陵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就先走了。你们有事写信到金陵就好。”
钟离啻看着落加蓝离开,然后很想把宇文素戟折起来丢进纸篓!
……
帮落加蓝找人的事情结束了,天也亮了,钟离啻这时也该去做他应该做的事情了。
扬州的盐都是由官府发放,按户配售,六月夏税时征钱。钟离啻派人去查百姓所上的盐税与夏税秋税,这时也是有了结果,扬州的盐税簿子也到了钟离啻的案几上。
“这账簿出自扬州府,那么也就是扬州府自己写上去的了?”钟离啻一页一页翻看着,问家仆。
“不是,是我委托我父亲一个旧部送过来的,那个人算起来,还是个不错的人。”宇文素戟这时走过来,拿起另一本来看,道:“南方的盐税从两百到一千文不等。扬州人近二十万户,这账簿上却是少了近一半。入了户部的却是又要少上三分,真正到国库里的就更少了。”
钟离啻摇摇头:“盐税缺漏,到底是每年要修大坝来灌稻桑,让这些官员有可乘之机。这种事情南疆也曾发生。这些地方官员,如今也来赚朝廷的钱了!”
宇文素戟点点头:“所以现在呢,看看地方上那些人怎么说?”
钟离啻邪笑:“可以同他们玩玩!”
……
扬州知州唐云召集了前些日子一起赴钟离啻宴的州通判唐家年,盐仓监官徐越,只道事情紧急,这二人也是马不停蹄赶来了。
“什么,那本账簿,竟叫宇文家的大公子收了去?”唐家年这时有些慌乱:“这么重要的东西,叫他搜罗了去,岂不是……这可不得了!”
声音有点大,唐云瞪一眼他道:“嚎什么!我哥还没死呢,哪里就不得了了?我叫你们来是来商议对策的,不是在这里嚎丧的!”
徐越点点头,倒是没有唐家年那般慌乱:“还不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那账簿有些地方没有加印,是可以修改的。再说了,到底有白家的牵扯,他宗室敢这样直面白家,与白家撕破脸来?”
唐家年这时声音是小了一点,但是还是有些着急:“改?怎么改,他们必然是把那东西藏得里三层外三层,谁有那个本事去改!”
唐云嫌弃地看一眼唐家年:“若是有那本事去改,倒不如去换了一本新的,你进去钟离啻的书房蹲着改么?”
唐家年想反驳,但是想不到词——是了,如果有那个本事去改,便是有本事进去钟离啻的书房的,那还不如直接偷梁换柱!
徐越却道:“知州大人错会下官的意思了。在下说的,是‘改’,不是‘换’。”
唐云这时仔细琢磨一番,却还是不知道怎么“改”,难道他全记得那账簿里的所有数据?
“愿闻其详。”
徐越这时又道:“下官说‘改’是说,让宇文素戟自己改。”
这二人惊讶地异口同声:“自己?”
徐越点点头:“是了,咱们手里的账簿,页页都有加盖,他那本想要改,自然是件容易的事情,于我们容易,于他就更容易了。”
唐云这时有些明白徐越的意思了,但是还是有点疑惑:“可是宇文素戟向来是皇上看重的神童,又是初下江南,他寻什么理由来改这账簿?”
徐越儒雅一笑:“自古英雄出少年,再完美的人,都是会有缺陷的。只要皇上看见了他的缺陷,并且觉得那丑陋不堪,便是对他这个人最大的否定,不论他说什么!”
唐云这时算是完全明白了徐越的用心——是了,宇文素戟和钟离啻都是少年行事,那么明嘉帝对他们也算是在观察中。如果宇文素戟在此时出了任何纰漏,或者是行为有任何不端,那对钟离啻来说便是致命的打击。
这本账本来就是宇文素戟搜罗来的,只要这源头出了岔子,钟离啻便不能用这本账。而江南盐税的案子,在账的记录是最关键的东西,若这东西没有了,任他通天的本事也不能奈何什么!
“既然有此妙计,何不让那钟离啻……”
唐家年这时大概听懂了,便也加入讨论,却被徐越一口打断:“万万不可!宇文素戟是朝臣之子,若是有问题便是丞相管教不严。钟离啻身份特殊,他是宗室嫡子,若他稍稍偏差,皇上虽可惩戒,但是绝不会像对宇文素戟那样。事关皇家颜面,只怕到时就算是钟离啻的错,皇上也会说是捏造,到时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唐云点点头,心里却是对徐越这个人有些怵——能想到如此阴险,却又如此顾全大局的人,该是多可怕的一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