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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已过,指挥营帐内最高座依然悬空。
两族的领导指挥官开始烦躁起来。
晨瑞用扇遮脸,小声问站在旁边的大司命:“东华,怎么还没来?时间不是他定的吗?”
“帝君一向守时,恐怕路上有事耽搁了。”
“你就应该守着他,最近他都像个活死人一样,看得人害怕。”
“帝君要小臣先过来打点,说要再寻一遍荣城……”
晨瑞也颇为嗟叹:“廊桥每个城,他都寻了百遍,就是不肯死心。唉,这情痴,我们都快拿他没辙了。”
对座的魔族老将哼了一声,晨瑞马上停止跟大司命的悄悄话。
心想,不能再等了,他便主持起这个结盟会议。
魔族的二皇子全程话不多,丝毫没有要抢着主持会议的意思,只是听着,偶尔给些意见。
没有两族的彼此抬杠,会议的进程进行得十分顺利。已经开始商讨对付苦城的计策。
“苦城是廊桥最贫瘠之地,主要靠外面的资源维生。据城的叛军也深谙此理,遂分出众多小队去从事劫掠的歹事,而且还勾结不少商贩。”
“看来要先断了他们与小队和商贩的联系,才能断绝他们的生路。”
在座众人点头称是。
其中一位将士提出:“可是,商贩间的关系错综复杂,我们很难追踪。”
这时,轩辕魔君突然发言:“其实,关于歼灭魔族叛军,我族早已在商界有所部署。这方面,你们就不必担忧。”
晨瑞不禁对魔族另眼相看。原来魔族早有灭掉叛军之心,暗地里做着工作,当真不动声色。
“请问轩辕殿下所说的部署是指什么?”另一位将领问道。
“商界已有眼线以及可以随时调动的人员。不过,”轩辕魔君温文尔雅的笑容倏尔透出一份老练深沉,“再进一步的情报,恕不能相告。”
众将领沉思片刻,这也是情理之中。证明商界里已有魔族潜伏的人,身份自然需要保密。遂无人再问及,决定一切由他负责。
申时之前,没有打算缺席这次军事会议的东华帝君在荣城的一处,漫无目的游离于世,找寻着专属自己的那颗沧海一粟。
忽尔,那久违的熟悉气息传入他的心坎。
犹如一幅锦绣脱丝,牵引出一条丝绵般微弱的气息。
他登时如痴如狂,四处张望探寻,企图抓住那一游丝的触感。
形形色色的路人,繁华林立的商铺都在他眼里扫视一遍。目光及处只有人们对他发色的惊异目光、只有死寂的店铺俨然不动。
那是她的气息,不会有错。
全身心的寻觅换来的只是一片无涯的孤寂。
就在他伫立原地继续在气息中徘徊寻觅之时,离他四五个小贩摊位的菁菁已转入另一条大街,往馨书院而去。
她把手上的红绳再绑紧了一点。这是潇二娘叮嘱她要时刻戴着的东西,除非是本人要用,仙气会被藏匿起来,以防别人识破她神族的身份。
方才红绳差点被路人撞掉,幸好只是松了。菁菁当时欣慰地想。
待得菁菁在书院的义演完毕,回程六艺馆之时,不料半路下起小雨。无奈先躲在大街旁的一棵大树下。
阴云连连,雨点频打,整条街道弥漫着一断魂的哀愁。
站在树下另一边的东华瞧着滴滴细雨。他一直在这条大街上等候寻觅刚才昙花一现的渺茫气息,直至此时。
“为什么会突然下雨?明明刚才天气好得很。”菁菁不自觉嘀咕起来。
滴答雨声中,她的话语变得细碎迷离,不似真实。
东华一听,这声音很熟悉,但没有她的任何气息,不禁认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最近,他已对这样的幻觉习以为常。
“因为我在忧伤。”他淡然回答。
树下另一头的菁菁心里跳了一下,原来还有人在这里避雨,他还会答话。
“怎么你忧伤,天就会为你哭呢?”
是的,天在替我哭泣。东华心道。
见对方许久不言,菁菁想他是不是真的因什么事而愁,一时也想不到说什么安慰话。
“你走了吗?”反而对方再次出声。
她抬头看了看水色的阴天,道:“没有啊,再等等。”
“嗯,再陪我一会儿吧。”
他大概很寂寞。菁菁动了恻隐之心。
“不如我哼个小曲给你听。”说毕,她就哼了起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哼着的是什么曲子,旋律就是很自然地从脑海里响起,好像就是自己以前熟悉的小曲。
东华有点奇异,这曲子是远古得民谣。随着须臾而逝,他久远的儿时记忆就仅仅剩下这一曲。
我实在太思念,她已与我的记忆不可分离了。
他兀自感伤,她不复存在,却烙在他的每个角落里。
“我是时候回馆了。总之,雨过会天晴。你别再忧伤了。我们有缘再会。”曲毕,菁菁不管雨点是大是小,就跑了出去。晚上还要表演,不能耽误时辰。
回馆?有缘再会?
东华听到背后轻跑出去的脚步声,立即转过树干一看,空无一人。再往大街上看,菁菁的裙摆刚好消失在一个拐弯处,他的余光未能触及。
是我的幻觉?
低头惆怅,他却见地上有一只用竹叶编织而成的蜻蜓。他手有点颤抖地捡起来,眼里显现一点点希望的亮光。
也许不是。
回到六艺馆的菁菁才发现,小朋友们送她的竹蜻蜓不见了。
正叹可惜之际,又想起瀞宓先生跟她提及,她跟她的故人很像。
菁菁即时回答说不可能,自己从小就在魔界的异域长大,没到过廊桥,也未曾上过天或见过任何神仙。自是不可能与她有过交集。
她猜想瀞宓认识失忆前或者说流放前的自己。
她对自己失忆前的身份不是没有兴趣,只是她早就有了一个结论:
失忆前的自己已是过去。
往昔与她再无关系,如今的她是小静。
此刻,呆坐在书院一角的瀞宓当然不会轻易相信方才菁菁的胡诌,但她不懂,若她真是菁菁,又为何不与她相认。而且东华为寻她的发疯样都快要传遍大街小巷,怎么她还会无动于衷?
她纠结着是否要告知东华。
那一黑发的显露已经是一个征兆。
让他们再次重逢,这个险是否该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