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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颜看着手中这本书册,屏住了呼吸。孟敏川见黎颜好一大会不来,心中疑惑,便走去一看。明亮的烛火下,黎颜神情古怪,如痴如醉地看着一本书。
孟敏川刚想喊他,却见他摇摇晃晃,翻了几个白眼,猛地栽倒在地。孟敏川大骇,见黎颜的双手指尖乌黑,知晓他是中了毒,又见那书页隐约范着紫红色。想来是书页有毒,只是自己却又从来没有见过这本书,不像是从自己的书架上掉下来的。
她拿起烛台,想将这掉落在地的书册烧毁。却觉耳鸣头晕,眼前一片黑暗。倒地前,唯一的念头便是这毒是通过呼吸制人,而不是单靠接触。
……
南方一个偏僻小镇上,孟玄凌坐在一家破败的客栈里。其时南方温度已然下降,孟玄凌手捧热茶,目光却瞧着四周景物。店家是不是为他添茶,他也只是顾着喝,没有理会店家询问的眼神。
他的眼神飘向四周人群,见周围人劲装结束,刀剑随身。这样一个穷乡僻壤,怎么集结了如此多的武林剑客?
那些人在大冬天里,却也不衣着宽厚,丝毫无甚寒冷迹象,想来内力深厚,不必取暖。
孟玄凌此次出庄,一方面,是为了查询魔教消失的原因。另一方面,是为了寻找赵赟的下落。十九年前,他曾亲眼目睹赵赟坠崖,但是在他的内心深处,始终相信赵赟没死。连穆煊炽都活了下来,赵赟一定没死。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又为何销声匿迹?自己一直盼望着能得到她的原谅——他原先确实恨着赵赟,可在失去赵赟的一年后,他就后悔了。他把赵赟生前的遗物收藏起来,日日睹物思人,想着赵赟的一颦一笑,久久不能自拔,以至云裳气恼失望。
“客官?您可想喝些我们家酿的酒?暖暖身子。”原来店家看孟玄凌双颊惨白,又见他双手捧杯,以为他是被冻得不行,想要取暖。
孟玄凌缓缓道:“不必了,我也该走了。”说罢将一两银子放在桌上,又指着店家轻声道:“店家,这里如此偏僻,为何你们这店中还有这么多客人?”
店家犹豫一笑,拉着孟玄凌到了后厨,小声道:“我看客官出手阔绰,想必是个官老爷。唉,不瞒你说,这些人都是途经此地,去云梦山的。”
孟玄凌心中一惊,问道:“云梦山上发生什么事了吗?”云梦山是云霄子先前隐居的地方,赵赟在上面度过了少女时光。
店家嘿嘿一笑,道:“客官,我们做小本生意的,哪里知道那么多。只是近日来的多是这样打扮的人。都带剑提刀的。”
孟玄凌道:“此去云梦山可还远?”
店家道:“一日脚程,不过,只怕今夜有风雪。”
孟玄凌道一声多谢,转身便走。
这半年来,他本是一直向南边走,不知不觉间,竟然到了云梦山附近。云梦山和逍遥派有极大的关系,此时又有这么多从未谋面的武林高手奔赴云梦山,只怕有什么重大的事情。自己误打误撞,须得去瞧上一番。
他连夜赶路,终于在第二日正午赶到云梦山脚。山脚处摆了许多简易茶棚,孟玄凌改装异服一番,走进一个茶棚,要了一杯热茶。
这间茶棚里已经聚集了很多谈天说地的剑客,年轻的不过十几岁,年长的也有七八十岁的。
孟玄凌坐在边角处的一张桌子旁,侧耳倾听这些人说的话。
“这次咱们可要好好奉承奉承师祖他老人家。”说话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孟玄凌见他朝气蓬勃,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幼子孟易川,心中又微有惆怅。
“栋儿,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师叔他老人家被恶贼暗算,失去武功,咱们还哪里能奉承他?师叔性子倔,别到时候要你难堪。”说话之人虎目怒张,中气十足,腰间并无兵器。
“师父他老人家好不容易再次出山,我们大家也都别太急。待会上去,聆听师父他老人家的教诲,岂不比我们在这里乱嚼舌根的好?”这次说话的是个中年男子,气宇轩昂,儒生打扮。
孟玄凌心中想:“难道这次是为了迎接什么人再次出山?为什么选在云梦山?难不成这些人都是逍遥派门下?多半是了!他们还以师兄弟相称,只怕江湖传言逍遥派欲复派一事并不假。”?“我们要是真的孝敬师父,就该把那该死的穆煊炽捉来好好折磨一番。以解师傅心头之恨!”
周围人纷纷叫好,可谁也提不出主意。孟玄凌心中大惊,怎么穆煊炽又和这件事扯上关系?
只听那个少年道:“爹,那穆煊炽不是死了吗?”
那儒生打扮的人忙捂住他的嘴,细声道:“别这么说,谁也不知道穆煊炽究竟是死是活,你千万不要乱说。”
那少年不服气地撅着嘴道:“如叫我见着他,就和他大战三百回合。看是我的六阳掌厉害,还是他的六阳掌厉害。”
一个六七十岁的老者不满道:“栋儿,以后莫要这样自大。不管怎么说,穆煊炽是我派的仇人,我派任何一人见到,都要斩尽杀绝。”
周围人附和道:“师叔说的是。”
孟玄凌暗暗心惊,他们还是自称“我派”,看来逍遥派确实要复派。
“好了,我们休息的差不多了,都上山吧。我们邀请了些武林朋友们,也该到了。”那老者杵着个拐杖,在那少年的搀扶下,蹒跚着走了出去。
孟玄凌心中猜测,穆煊炽定是与逍遥派的一位高人结了仇,害得这位高人武功尽失。但又不知怎么了,这位高人最近又出现在云梦山。
他思量一番,最终找了个捷径偷偷潜入。他跟在一群无门无派的侠客后边,混入了会场。
山下之时,他未觉得所到之人之多,如今一看。见满山黑压压的尽是人群。孟玄凌缩身于一颗巨石后,等着一拨人散去,又往山顶走了几步。他急切地想知道这位高人究竟是谁,展开自己最得意的轻功“鹤点青云”,一路奔向山顶。
山顶处人员没有山腰处拥挤,孟玄凌见这些人大多围坐成一团一团的分在不同角落。衣着服色也不大一样,仔细观察,却猛然听见一个非常耳熟的声音。
“莫前辈,你放心。那穆煊炽中了我的蛊毒,每日必受锥心之痛。”
“嗯,我现在这个样子,都是拜这个畜生所赐。”
孟玄凌寻声看过去。见一人英姿勃发,身着鎏金黑袍,墨发束起,腰间别着折扇。另一人头发花白,面容枯槁,一身素白衣裳。孟玄凌怔在当场,神情飘忽不定。那老人锐利的眼光向他的方向射来。孟玄凌暗道不好,闪身就走。
果然,身后那老人大吼一声:“抓住那个穿着道袍的男人!”四周剑客纷纷拔剑出动,四面夹击孟玄凌。孟玄凌一个空翻,急向山下奔去。一路上手起剑落,只听得“啊”“啊”惨叫不绝,挡路之人无一生还。
孟玄凌心想自己还从来没有这般狼狈逃命呢,那云霄子眼光倒也厉害,但愿他认不出是自己。原来那说话的两人,年轻的是孟卓继,年长的则是莫云霄。
耳边呼呼作响,烈风呼啸。忽听得破空而来的暗器声。孟玄凌矮下身子,一枚飞镖贴着耳际飞入山石。他提气纵奔,万夫莫当。竟是跑出了云梦山,回身一望,隐约还能听到呼喊之声,好在自己的轻功举世无双,能追上自己的,在世的也没几个了。
但是孟玄凌依旧没有掉以轻心,缓走片刻,有提气飞奔了近一个时辰,找到一家客栈,改换了装束,饱餐一顿。想到莫云霄那幽怨犀利的目光,孟玄凌只觉脊背发凉。“难不成这莫云霄便是这个被穆煊炽囚禁折磨的人?莫云霄武功如此之高,又怎么会被穆煊炽制服?穆煊炽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了赵赟?啊,是了,一定是这样……
他在客栈休息一番,不愿再去想这件事,心中认定云梦山已经与赵赟无甚关系。只是此刻他担心的是魔教与逍遥派勾结,只怕要危害武林。心中所想皆是怎么把这个天大的消息告知各派掌门,又想到丐帮在全国各地皆有帮众,自己需将此事告诉当地的一名五袋弟子,再由他去通报帮主。
想起孙自鑫告诉自己丐帮的联络人通常是仁和药店的老板,向掌柜的询问路线。即刻动身前往,寻得药店,将事由说与老板听。老板当下为孙自鑫引见当地五袋弟子,孙自鑫将信封递给他,嘱咐他此事事关重大,万万不可掉以轻心,那丐帮弟子忠厚老实,一一应下了。
突然间,孟玄凌却不太想再往南方走了。魔教下落已然探清,当下还有极其重要的事情要办,事关武林存亡。他身为天下第一庄的庄主,不该在这个时候掉链子。思罢又取回信封,说自己亲自去见帮主孙自鑫。
他花重金在镇上买来了四匹骏马,一路疾驰回庄。一路上交换着乘坐,以免累坏马匹。
一个月后,他回到平南山。山下微微飘雪,到了山腰却银装素裹,雪铺大地了。孟玄凌看着自己一别七个月的家,心中却有说不出的迷茫。
门童见是庄主回来了,喜不自胜,连忙接过庄主的蓑衣。孟玄凌道:“我要去见夫人,你别跟在我后边。”门童应诺退下。
其时已近傍晚,天色依旧灰白。大厅里传来一阵欢声笑语,孟玄凌先前的愁绪一扫而光,只觉得这暖暖的温情说不出的受用。
踏进大厅,首先发现他的是孟敏川。孟敏川思念父亲,飞扑入孟玄凌的怀中,撒娇道:“爹你这么久不回来,想死敏儿了。”孟玄凌见女儿一张俊俏脸庞红扑扑的,个头长高了,秀美无双,心中又是一阵欢喜。
他扶着女儿的头发,看向主座的云裳。这时他突然发现,坐在云裳身旁的,是另一位青年女子,头戴束发金冠,神态高雅,俊俏英气。
云裳冷着脸,转身欲走,却被孟玄凌叫住了:“云儿,你……你别急着走,我有话和你说。”
云裳止步,背对着孟玄凌,叹道:“我们到......罢了,就在这里说。”说罢拉着那女子道:“紫英,你和临川他们先下去休息吧。我和你孟伯父还有些话要说。”
孟玄凌总觉得自己再哪里见过这个少女,听云裳唤她“紫英”,猛然想起,她便是那个之前为穆煊炽奋不顾身的少女。只是,她为什么来了这里?
孟敏川跑过去拉着林紫英的手,笑道:“英姐姐,你再陪我说说话。”两人走远,孟临川看了孟玄凌一眼,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