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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煊炽渐渐转醒,但觉热气拂面,身下温暖,想着起身,却只觉头痛欲裂,背心烧灼。先前那貌丑之人端着一陶碗,面无表情的坐在他身旁。穆煊炽睁开双眼,但觉天已大亮,日光融进,心下大惊,问道:“我睡了几个时辰了?”那人不回答,只是指了指穆煊炽,再指了指手中热气腾腾的碗,突然面色一沉,便要扶穆煊炽起来。穆煊炽大叫:“不好了!我消失这么久,师父可担心极了。”顾不得疼痛,翻身而起,却复跌在地上。原来他是睡在这怪人的床上,见这小屋窗明几净,干净朴素,与这怪人实不相符。可他也顾不得那么多,欲站起,却发现使不上力气,不禁怒道:“前辈这般为难我有何益?我与前辈无怨无仇,我功力自不及前辈,何必致我重伤?”那怪人不去理会,只将陶碗递给穆煊炽,示意他喝下那热汤。穆煊炽心中有气,不去接碗,对怪人怒目而视。电光火闪之间,那怪人又出手掐住穆煊炽脖子。穆煊炽苦恼不已,忙道:“我自己喝!自己喝......不劳您动手。”那怪人到没再为难他,松开手,拍了拍穆煊炽的肩膀,道:“乖乖的不就好了......你喝完......我有事情......和你说。”穆煊炽心中大苦,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栽在这丑八怪手中,不管三七二十一,骨碌骨碌几口喝完了热汤。但觉周身暖意充盈,疼痛缓解,功力渐回,只是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待他调息完毕,推门而出,阳光刺目,雪竟是融化殆尽了。那怪人迎日而立,见穆煊炽伤已大好,便道:“小子,不知......人好心,你现下可觉得,周身轻盈,内力充沛啊?”穆煊炽心想你伤我难不成为我好,倒是没这理由,道:“那我可要谢谢前辈啊......”忽觉周围种满红梅,惊异道:“原来我还在山庄内,那我得赶紧去找师父。”
“慢着,我还没把功夫传与你小子,你不能走。”怪人说了几句话后,也不再语句断续,流畅许多。“我?前辈您别开玩笑了,您觉着我内功太弱,远瞧不上我啊。”穆煊炽但觉此人周身邪气较重,出招狠辣,动不动就要掐死自己,心中厌恶,只想远远避开。那人低头沉吟,道:“嗯,那也无碍,反正我已将本门内力传与你五成,日后教授,也不急于一时。”突然面露微笑,可穆煊炽只觉得这狰狞的面孔扭曲可怖,心中却担忧他的话语,道:“敢问前辈是......”他话未问完,那人便打断他,道:“天雪红梅,绝迹南山,”又重叹了一口气,道,“一切皆有定数。罢了罢了,你走吧。”穆煊炽见其神情突然落寞,心下不忍,道:“前辈,如果这是您的心愿的话,我便跟您学习武功,不过,师父说正邪不两立,可我相信,前辈您不会是那大奸大恶之人......”其实他原先担心师父会生自己的气,但转念想到自己两年前偷学逍遥武功时,师父也未加怪罪,当下胆子变大了起来。
那怪人忽然大笑起来,虽是笑声,却凄厉异常,悲苦万分。惊飞落鸟,震落红梅,但是声音似乎始终就在小院中徘徊,不曾远去,想来内功精湛,竟是到了如此地步。“大奸大恶......呵呵,世间又有何人十全十美?当真放屁!”说罢转身跃顶,顷刻之间,销声匿迹。
这一系列的变故只让穆煊炽心中疑虑更多,以前入庄之时,又何曾见到这位高人前辈呢?当下绕了一圈院子,返回小屋,却只见一些瓦罐柴火,一张床铺,简陋异常。随后记下方位,起身离去。
穆煊炽在庄园兜兜转转,但觉四处寂静无声。昨晚热闹非凡的燕园,此刻萧索异常。寻去先前丐帮众弟子的客房,行李犹在,人烟全无。东西厢房尽皆查看,情况无异。庄中并无打斗痕迹,各大武林高手也不见得是被擒离去,那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穆煊炽心中虽断定这一定不是场恶战,可也暗暗觉得阴谋如此,自己又能怎么办。纵身一跃,轻攀于高楼檐角,四方张望,只见亭台楼阁,静静矗立,河流冰封,鸟鸣绝迹。就算穆煊炽再怎么机智,这档儿也不免手无足措。他开始怀疑,之前那个怪人是否与这有关。但又为什么偏偏是自己?难道这大梦方觉,竟是世事皆变吗?他兀自沉思,倚树而坐。
突然,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向他走来,未及树下,颓然便倒。穆煊炽心中一惊,起身相扶。但见这女子绣眉微蹙,左手提一青铉宝剑,正是奕剑派掌门李清沅。穆煊炽赶忙将她搀扶进室内,见她所受多为外伤,尤其以左肩伤口最为严重,当下顾不得许多,道:“李掌门,在下是孙帮主的徒弟,治伤所需,多有得罪,还望见谅。”李清沅轻声道:“我知道你是谁,你叫煊炽,对吗?我向来不拘于礼**常,你大可不必犹豫。”穆煊炽见这位仙子般的大姐姐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不禁有点脸红,道:“是,我姓穆......我这就为您疗伤。”当下前去烧水,取干净布条,为李清沅包扎伤口。只应穆煊炽对她崇敬,不敢有丝毫亵渎,再加上李清沅并未解开衣衫,过程倒也顺利。两人静默良久,待伤口包扎完毕,李清沅感激道:“谢谢你啊,煊炽,我可以,这般称呼你吗?”穆煊炽心下大喜,道:“当然......”“你师父,算是我的长辈,你就叫我.....嗯......”“清沅姐!不过外人面前,我还是称呼您为李掌门。”李清沅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复道:“你是不是好奇,这山庄中的几百来人去哪了?”穆煊炽见李清沅面色突然沉重,心知不详,道:“那晚......我之后消失了,然后我......我醒来之后,就看见这般景象了。”李清沅奇道:“这......难道你整整睡了三日?你师父以为你又贪图玩乐......这可真是奇了,魔教突袭山庄,你也不知?”穆煊炽大惊之下,竟是说不出话来,三日的昏睡,外界已然天翻地覆。
李清沅叹了口气,道:“那日,各派掌门刚齐聚越练场,那魔教之众,竟就大张旗鼓闯入山庄,按理说,这山庄道路曲折,机关狭道甚多,若无指引,和能这般毫发无伤进入越练场?当真是不请自来了。”穆煊炽心中却想,如有地图,到也不太费事。李清沅接着道:“那些人皆着黑衣,束赤金腰带,当先四人装束略微不同,想是魔教高层人物。孟庄主应该也是事先未知,但他礼数不失,先是礼节性得询问。谁知那魔教甚是张狂,一言未发,神态倨傲。我们见情势不妙,都暗自盘算对策。可谁成想原来魔教教主也在其中!”穆煊炽心下好奇,这号称武功天下第一的教主,到底是个怎样的人。“那人一身白衣,原先是故意落在后边,我们未曾注意,但他一袭白衣在黑衣中甚为扎眼。我看他翩翩而来,倒像是世家公子般儒雅风度。哼!我本不该说这话,空有一副臭皮囊罢了!那教主带着一副青铜面具,手摇墨扇,缓步走到孟庄主前。我注意到,孟庄主神色有一丝闪躲,不过一瞬即逝。他只说道:‘我天绝教本中原第一大教,你们选举盟主,怎可忘了本座啊?’嵩山派张掌门脾气暴躁,当下怒斥:‘魔教邪佞作恶多端,为世人唾骂,中原武林何曾有你们这帮癞皮狗?快快滚开!’我当时心中却七上八下,魔教祸害中原多年,可却从未想过争武林盟主,这次却不知为何大动干戈。”穆煊炽却想,魔教野心勃勃,只怕这番再度崛起,又要在江湖掀起大风大浪了。他担忧师父及丐帮众人,忍不住出口相询,道:“那是魔教和各派交上手了?清沅姐又何得以受伤?师父可还好?”
李清沅注视着穆煊炽,温柔地说道:“魔教并未与我们动手,孙帮主与贵帮一切安好,想必他们此时早已离开山庄了。至于我这伤,哼!知人知面不知心,我这是被那......云裳所伤!你道这几百来人,为何突然消失?哼,那是因为‘寻龙剑诀’!当时魔教教主说他此番前来是寻找自己失散多年的亲弟弟,他说这个秘密,只有孟庄主知晓。还说他手中握有‘寻龙剑诀’。我当时和尊师对望一眼,他眼底甚为坚决,我二人知晓,魔教哪里来的‘寻龙剑诀’?多半是引以诱饵,信念不坚之人,怕是要自相残杀以独自占有它了。孟庄主本来甚为持重,可几句话下来,竟是面色惨白。云裳当时满面愤恨之色,我倒是不明白这其中的纠纷......后来,他真的拿出了‘寻龙剑诀’,见过真本的嵩山派张掌门大呼:‘这,这是真的!’我当时离孟庄主较近,只听得他对云裳道:‘一定夺回剑诀’,云裳点头应允,两人竟都是恐惧夹杂着愤怒的神情。而后那教主竟就丢下‘剑诀’,转身就走。就在这时,尊师挺身而出,道:‘天下岂有白食可吃?老叫化最明晓这道理!’其余丐帮子弟纷纷附和叫好。可我当时心中却震惊不已,那晚我与他本自商量好不干涉‘寻龙剑诀’一事,陡生变故,我竟不知如何是好......”
正当穆煊炽凝神专听之时,门外突然出现重物落地之声,李清沅神色一凛,道:“煊炽,你且前去看看。”穆煊炽悄声前往,但见空地中伏着一个背心朝上的男人,微微抽搐,周围血色晕开,似是深受重伤。穆煊炽见这人背影极为熟悉,又见他衣衫褴褛,背负九袋,更是不再犹豫,当下失声叫道:“老花!老花你怎么了?”赶忙将其扶坐起来,此人正是执法长老花景正,穆煊炽心中焦急,一时脱口而出的竟是两人私下里的称呼。但见他依旧面色红润,似是受伤不重,欲将其扶起,却又见殷血滴落。穆煊炽连忙查看,见花景正上身并无任何伤痕,往下查看,目眦欲裂。原来花景正左右小腿处被生生剜肉,脚骨已断,血淋林的,甚是可怖。随后而来的云裳也不禁为这残忍景象震住,穆煊炽心下悲痛,只知花景正尚有呼吸,却一直未转醒,于是从怀中掏出云梦熊蛇丸助花景正服下。李清沅见穆煊炽神色痛楚,只他内心懊恼,出言相慰道:“似是从那魔教重出,剑诀再现之后,江湖怕是又要......唉,你先扶花长老进屋歇息。有些事,我还得与你言说。”穆煊炽压下心中的疑虑与愤怒,和李清沅一起,避开花景正的伤口,将其扶进内屋。李清沅吩咐穆煊炽准备好热水,又取来干净布条,亲自为其包扎。探其内息,不禁奇道:“咦?这可怪了。为何......煊炽,你来助花长老调理内息。”穆煊炽依言而办,盘膝坐于花景正对面,左手推其胸,右手按其腹,不敢稍有怠忽,凝神致志的推气盘旋,他这一推一撤之见,心中大惊,之前所吸逍遥内力,竟皆无影无踪。李清沅见他脸色忽暗忽明,道是自己所料不错,心中的担忧不禁再增。原先穆煊炽无甚精厚内功,全仗吸收逍遥内功为己用。眼下情急所切,记起师父所教的淡泊境澄心法,缓慢吐纳,竟发现体内有另一道内力四处冲撞,威力巨大。当下收掌置心,眼观鼻,鼻观心,右手置上,左手置下,耳鼻之中皆有白雾显出。待得平息,便又探花景正内息,片刻后,撤力沉吟。原来他在花景正体内竟感觉不到一丝内力,可他呼吸平稳之至,面色平缓,不像内力全失之人。疑惑道:“这,我竟探不出丝毫内力,清沅姐也是如此?”李清沅缓缓点了点头,道:“这或许是一种药物的克制......你的云梦熊蛇丸倒是至上良药啊,不到半柱香的时间,血已经止了。”穆煊炽心中一惊,她怎么会知道这是云梦熊蛇丸?难道是师父告诉她的?疑问越来越多,穆煊炽苦思不得其解,只觉得三日之觉,竟是翻天覆地。
只听得院内“砰”“砰”两声,穆李二人惊讶对望。这一来二去,究竟是何人鬼祟偷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