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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一恢复了力气,他就指着地上的不孝孙儿,骂道,“好啊,只有你是忠义有节的大丈夫,我等皆是庸碌谄媚之辈,你宁愿守着一口气活着,也不愿为这个家族和自己的前途活着,这个家真是白养你了!”
老爷子越说越激动,“我老了,没力气与你争论谁是谁非,你的翅膀硬了,如今明家的亲事退了,你既然喜欢自我放逐,那就去真的放逐吧,家里不会再管你了。”
郎秀抬起了头,看向爷爷浸满了悲伤的脸,说不出话来。
“养大你的就是你最看不起的阶层,这个家和你看不上的那些没有什么区别,龌蹉有之,贪婪有之,你既然这么看不上,爷爷愿意遂了你的志愿。管家!把大少爷名下的宅子庄子全部收回,等他伤好了就送他出去吧。”
老爷子挣扎着站起身,挥挥手让管家即刻去办事,然后就回了内室,不再与郎秀见面。
郎秀只在家里养了三天的伤,这几天里他娘整日过来哭劝,他心酸又烦的厉害。爷爷说的对,他既然怨恨这片土壤,却又不得不承认,他就是在这样的土壤中长大的,也许远离了也好。
老武安侯做事狠决,说放逐就真的放逐,连个小厮都没给他留,只给他留了一百两银子外加一张琴。
明家,大小姐的院子里一片狼藉,齐罗衣拉着默默流泪的明何遇小心的安慰着。
明何遇在外端庄秀丽,貌美才高,是大家闺秀中的楷模,但是除了自家人鲜少有人知道她原本的烈火性子,刚刚知道家里竟然因为郎秀不入官场就去把亲给退了,她气愤的无处发泄,情急抽出了自己的珍藏的宝剑一阵乱砍,把院子里的东西砍的七零八落。
宠惯了,明老爷夫妇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退亲是老太爷明令要求的不说,他们做父母的也不愿意女人嫁给那种不靠谱的人,管他什么才什么貌,眼见着要跟着吃苦的事儿,坚决不能同意。
明何遇任由脸上的泪哗哗的淌着,郎秀的大名她早有耳闻,上次与他初见,她便已倾心,本以为二人是板上钉钉的夫妻缘分,没想到竟被生生的剪断!
伤心有缘无份还不止,更让她感到羞愧气恼的是自己的亲人,她明何遇的资质配什么样的条件配不起?这回竟要落得个趋时附势的名声!
她平生最恨这种人,偏偏自己也不知不觉成了这样的人!
齐罗衣替她拭泪,温柔的说道,“你别难过了,这样哭坏了身子到底还是自己遭罪,这也不是个办法。我听说郎公子被老武安侯赶出了府,租住在一个小院子里。我告诉你这个消息可不是让你贸然做什么,你得想好了,你到底有多想嫁给郎公子,要是他一辈子都是这个脾性,你是不是与他吃糠咽菜也愿意?靖国公世子喜欢你想娶你为妻,这事几乎人人知道,估计不久就会上门求娶,你要是不想嫁给他就得赶紧想办法,不然过后真的有你哭的日子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明何遇当真不哭了,“你说郎秀被赶了出来?”
“可不是吗?当时有不少人看见了,我听我表哥说,他们家老爷子什么都没给就把人给赶出来自生自灭了。”
明何遇的心紧了紧,咬了咬唇,心疼的话没有说出来,“那也是活该,老人家没被他气死就不错了。”心里却盘算着何时与郎秀见上一面,好好质问他一番,到底是有多不把这桩亲事当回事?才连知会一声都不曾有过。
其实齐罗衣说的吃糠咽菜是严重了,以郎秀的才华就算是以卖字画为生也能活的很好,全看他肯不肯了。
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租住的小院与李星野家离的很近。
第一次他上门的时候,李星野看他独身一人还纳闷儿呢,等她知道他是被家里赶出来的时候,惊的都说不出话来了。
“你真被家里赶出来了?因为不考举?”
“千真万确,我住的地方很近,隔着一条街,以后我付给你饭钱,一日两餐就全靠你了,拜托。”郎秀说起来一派云淡风轻,像在说一件极小的事儿。
李星野看他不像是在开玩笑,“咱们之间可没什么交情,你怎么想到投奔我了?”
郎秀嘴角一抽,“小野你这样说也太伤人心了吧?我心里早已经把你当成了至交难道你还不知道吗?”
恰好慕连从房里出来,郎秀就朝慕连一扬下巴,“再说还有慕连兄呢,我要与慕连兄切磋琴艺,我的古谱修复还要靠慕连兄帮忙。”
“我很忙。”结果慕连完全不给面子。
难得见郎秀丢面子,李星野噗嗤一笑,“你就这么被赶出来什么财产都没了?那你靠什么为生?我这里供你吃饭是没问题的,但就是这价钱有点贵了。”
李星野是女人,女人是有小心眼的权利的,谁叫上次竹林宴会他说她的菜只值五两,其他的是赏她的。
这个问题郎秀还真没有想好,其他几个兄弟都说要帮他,甚至要送给他房子庄子的人也有,但是通通被他给拒绝了。
出卖字画也是不可能的,他什么脸都能丢,就是在笔墨这方面的气节不能丢。
李星野看出了他的窘境,“我给你份活做吧?”
“你?”郎秀狐疑。慕连也侧目,相比叶知和修问,他是不讨厌郎秀的。
“对啊,就是我。看你这细皮嫩肉的,让你做苦力肯定是不行,再瞧你这满身的清贵公子气派,让你抛头露面做生意肯定会砸了招牌。我有一个好主意,你给我写话本吧,我负责找人讲出来。”
“写话本?你是说乡间地头老头子讲的那些?”现如今,说书艺术已经萌芽,但是还不成气候,没有专门的人写故事,大家都是在熟人范围内口口相传。
“是也不是,你可不要小看话本子,你们这些贵人玩的书画琴棋是艺术,民间的传奇故事也是艺术,这玩意儿可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再说我让你写的不全是你认为的那种简单的,我要写一个长篇,故事要生动有趣扣人心弦,还要雅俗共赏。一般人要做到这一点可不容易,我这是看好你。”
郎秀很惊讶李星野关于艺术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言论,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在这些方面他有着时人没有的包容心,“那我就多谢你的高看了,写出来还望李大师能够多多指点。”
李星野听他这样说,城墙厚的脸皮终于起了点反应,“嘿嘿哪里话,互相学习嘛。”
自此郎秀的饭食问题就解决了,在摆弄琴谱之余全力写话本子,他是只要答应了就一定要做好的人,他想好了,反正这话本子流出去不写他的真名,所以倒是可以放开手脚尽情施展一番,别样痛快。
其余三公子都在备考,郎秀这里很清静,除了母亲和小妹偷偷来过一回,就再也没人来过了。
咚咚!“有人在吗?”外面传来了温和的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