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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寒凉,风吹过,带来的是划破皮肤的疼。
黑暗的街道上,一个身影一直在反复的被从任何角度踢回地面,每次的落下,都会在雪地上留下一个人形的大坑。
这是斩牧试图的第九次逃跑,可还是被毕初衍一脚踢下。
“明知无用,却还像个傻子一样的冲上来,你在坚持什么?我们只消除你和嬗儿认识的记忆,完事之后就会放你离去。”
毕初衍俯瞰着趴伏在地面上颤抖的斩牧,估计着他的身体也是到了极限,不会再起来了。
“咳咳!”大起大落的咳嗽声从斩牧口中发出。
斩牧急喘着气息的看着眼前被他的血融化的雪,嗓子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难喘呼吸的咳嗽着。
橘走到毕初衍身旁,看着顽固的斩牧,他思索了一下,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的淡声道:“既然你不愿意我拿走你的记忆,那我们就来做个交易吧。”
毕初衍看他一眼,眸子中强烈的闪烁着我不同意的四个字,但被橘直接无视,看的毕初衍牙痒痒。
橘把他往一边推了推,嫌他碍事,又把毕初衍气了一下,最后索性他直接离开了这里去找秦小嬗。
在毕初衍走后,橘蹲下身子在斩牧面前凭空变出了笔墨纸砚,毛笔自己竖起,沾了墨水后在纸上写下了几行字。
橘的话随着毛笔字而出:“交易很简单,我帮你压制你哥哥体内魔气对身体的侵蚀,而你从即刻起不再见嬗儿,就算是她去找的你也不能见,不管她做出什么举动,你都要无视无睹,这个交易,你觉得如何?”
斩牧听后眼睛剧烈一颤,缓缓抬头看着面前纸上的几行字,他陷入了沉思。
橘继续道:“这不是普通的纸,上面有锁缚咒,它会将你在纸上写下的任何东西当做誓言一样的锁起来,一旦违反会遭到噬心蚀骨的反噬,若你同意就在这张纸上签下你的名字,我就帮你医治你哥哥,你哥哥的病况你这个做弟弟的应该很了解才是,不然也不会冒着风险的来茶楼,给你一炷香的考虑时间,我就在这里等你做出选择。”
斩牧看着眼前的白纸黑字,上面写的是,从即刻起斩牧起誓不再相见秦小嬗,且不能对秦小嬗动丝毫男女之情。
他眼眸逐渐暗沉,看着白纸黑字,双手在宽大的斗篷下暗自握紧,这对他来说是一种屈辱,他的哥哥他没有能力医治,还连带着那个傻妞也要失去了自由,他有着凡人没有的能力,可到最后只能像现在这样,被人打趴在地上强制他做些他不愿意的选择....
不过这样也好,他哥哥的病或许会被医治好,从此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而秦小嬗,走了也好,真是聒噪和磨人,本来就一直要她收拾东西离开棋楼的,可她一直赖着不走,现在这般,可是终于要走了,也终于可以清净了。
斩牧想着他唇角扬起了一抹浅笑,然后他将自己身体往身下的雪地上一滚,让自己呈大字状平躺在冰冷的雪地上,看着黑色的天空,他的眼睛也被映照成了黑色,幽深暗沉的颜色,好似有些涣散,仿佛天上有什么吸引他的地方,让他眼睛一直不眨的看着。
他道:“我只有一个问题。”
橘深看他一眼,回他:“请讲。”
“你们要如何医治我哥哥?”他语气颇凝重的问他,好似这个问题在他的心里已经埋没了很久,此时说出来有种破冰的猛烈趋势。
橘没有立即回他,只见他抬头看了看天空,估算了一下时辰后,他才开口道:“你且思考一夜,明日我会找你,等一会儿我会去检查一下你哥哥的身体,若是太过严重,融于血脉,只能压制不能根除,看情况而论,今日就到此为止,你好好选择。”
他说完身体化作白雾眨眼消失。
斩牧在他离开后,看着暗沉的天空,他昏昏悠悠的垂下了眼皮,陷入了安静沉默。
盏茶时间过去,突然在他的头前方响起了“嘎吱嘎吱”的踩雪声,落地有着些犹豫和小心。
斩牧依旧是闭着眼睛躺在雪地上,对于那个朝他走来的身影,他好似完全没有察觉般的安静。
直到头顶上方倒射下一个黑影,连带着一个温婉的女声唤他一声“斩牧...”后,他闭着的眼睛,眼睫毛微颤了两下。
秦小嬗在斩牧头前方蹲下,今天的她穿着一件樱粉色衣裳,看起来更娇小了,其实秦小嬗的个头不算矮小,知只因和斩牧八尺高的个头站在一起,就显得娇小了。
她双臂上下叠放在膝盖上,下巴轻放在叠放好的小手臂上,睁着一双水汽内疚的眼睛看着他道:“很抱歉,我哥哥对你产生了困扰。”
斩牧听后,沉默不语。
秦小嬗继续道:“他们打你了,真是过分。”
此话一出,斩牧突然讽笑一声回她:“看来我并不是第一个被你哥哥打的人。”
秦小嬗面上尴尬一笑,有些不好意思道:“他们都不让外人接近我,只要是和我说话超过十句以上的男人,好像都变成了你这般模样的最后不再与我玩耍。”
斩牧冷笑一声:“现在我有点好奇了,为什么你哥哥对你看护的如此森严,在这个世界上,虽然有不少的坏人,比如像我一样,但也有更多的好人,最终会邪不胜正,自古不变的道理,很多事情只有去经历了,才会成长,而不是一味地生活在封闭的六面墙中。”
或许是因为刚才秦小嬗说的不超过十句话的缘故,斩牧就在无意识之间一句话多说了两句,因为对于秦小嬗,他还是会选择自己的哥哥,尽管...一开始的见面...他动了所谓的情...
秦小嬗眨着一双惊讶的眼睛看着他道:“斩牧,你懂的好多啊,这样的话,以前从没有人对我说过,他们都对我说外面的世界怎么怎么可怕,怎么怎么不如意的,却没有一个人对我说外面的世界是有多么的美丽多么壮观,也都不带我出门。”
斩牧依旧闭着眼睛,他没有回她的话,而是在心里道了一句,看来让她离开棋楼离开他是对的,她真的不适合与他交朋友,她就是个货真价实的仙女,而他充其量也就是个地痞流氓,还是罪魁祸首的那个。
秦小嬗见他没说话,就那样也安静的蹲在他头顶上方看着他,看着他没有表情的脸,还有禁闭着不想看到她的眼睛,她有些失落的垂下了眼皮,落下了一层黑色的投影。
垂下眼皮的同时,她好像是做了什么决定,表情转变为苍白,拧眉仿若在挣扎着什么。
最终,她也闭上了眼睛,交叠的手臂变为了环抱到肩膀,她将头压下埋入了手臂中,让人看不见其表情,只能听到她闷闷的声音从手臂中传出。
她道:“斩牧,你还记得你对我做过一个手势嘘的动作吗?就是让我保持安静的意思。”
斩牧听后眉毛微挑,他有做过这个动作吗?想不起来了,估计是被她给气的逼急了下意识做出来的吧。
秦小嬗仿佛是沉浸在了以前的回忆中,却不是什么好的回忆,因为她的身体越缩越小。
她咬了咬下唇后,终是忍着内心的恐惧对他道:“五千两百年前,小玖姐曾去凤凰族给九殿下凤苓菩过生辰,在回来的路上,经过了西荒一座波冀山时,恰巧碰到了山中猴精在进行选举猴王的比斗,小玖姐好奇就站那里看了一会儿,谁知她看着台上正在决斗的两只猴子只觉得打架没什么看头,眼看着比试台上右边的猴子就要赢时,她施了一个法术过去给了左边的猴子,让它一时之间获得了很强大的力量直接反扑了上去,这还没有完,她又对着比试台下的所有猴子施了法术,让他们都获得了强大的力量,力量在身体里不断膨胀扩大要炸开来,他们急需发泄口,然后就全部扭打在了一起,最后那只没有被施法术的猴子死去了,而那只猴子是老猴王唯一的子嗣,原本老猴王可以直接将猴王之位禅让给他的孩子,到为了让族人心服于他的孩子,所以他才举办了这样的猴王选举,却没想到被小玖姐给毁了。”
“小玖姐离去的时候不知道她这样的举动害死了一只猴子,只是觉得好玩,并且她觉得既然是猴王选举,采用比武的形式,那么就能改大家伙一起上,能站到最后的才能为王,她并没有觉得她有做错,相反她觉得老猴王应该感激她这样的举动,她让他们猴精族彼此之间来了一场真正的较量。”
“小玖姐前脚回到鬼界,后脚老猴王便查到了这一切都是出自小玖姐之手,但因为小玖姐是鬼君最疼爱的女儿,他知道自己这样找上门去不会拿回什么说法,所以他们蹲守在鬼界外面,等着小玖姐一个人的时候,将其抓走,谁知....”
秦小嬗再说到这里时,心酸痛楚从心间蔓延开来,到了眼眶,化成了泪水,她察觉到后,赶忙蹭着衣服用力的擦了擦,勉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哽咽的继续道。
“当时猴精族中有一个族人在鬼界当鬼差,他在一次执行任务是,碰到了自己的族人,然后知晓了这件事,他对老猴王说,此事抓酆小玖没用,并且他们也没有能力抓,这件事应该从她的软肋抓起,他们聚集在一起商量了一个晚上,终于他们把小玖姐身旁的人都一一分析过后...选择了我...”
斩牧猛的睁开眼睛,翻身坐起转身看向那个将自己身体紧紧蜷缩在一起的秦小嬗,他就那样静静的看着她,听着她的讲的故事。
她好像已经完全沉浸在了以前的回忆中,斩牧翻身坐起的那般大动作她都没有发现或听到,身体一直在因害怕而颤抖着。
“他们目标选择我的原因是,因为我对每个人口中说出的话从不当假,他们就在我去鬼界玩时,以小玖姐的口吻将我约了出去,然后打晕带走了。”
斩牧终于忍不住再看她一个人承受着以前的痛苦,往她面前去了两步,跑腿坐在雪地上看着她露在外面的额头,已经被手臂蹭红,可想而知她的眼睛还有多红。
他忽然笑道:“我就说了法术没用吧,你还不信,现在可是知道滋味了?”
一句话令秦小嬗身体剧烈一颤,她猛的抬起头朝斩牧看去。
斩牧一见她哭的红肿的眼睛,眼底划过心疼,可表面却嫌弃的道:“啧啧,就这你还想一个人闯天下呢,你难道不知道被困在过去出不来的人,他们是天下最没用的一种人吗?”
秦小嬗努努嘴满脸不信的道:“哪有人会没有不好的回忆,你这又是在诓我的谬论。”
“好啊,既然你不信的话,继续讲你的故事,到时候你自然就信了。”
“讲就讲,我...都怨你,忘了讲到哪里了。”
“你知不知道古人还有一种说法。”斩牧忽然转口说道。
秦小嬗擦着眼角回他:“古人哪有那么多的话说?”
斩牧瞪她一眼,语气粗暴道:“你哪来的那么多为什么,古人说的话,都是饱腹诗经说出来的至理名言,受益终生的,你记住,我对你说过的每句话都要记在心上,不管你以后过了千年还是万年,都不能忘记,听到了吗?”
秦小嬗感觉自己腿蹲麻了,直接学着斩牧的动作坐下,脸色扭曲的揉着自己的腿,很明显没有听到他刚才说的话。
斩牧看着她的模样,唇角一抽,本想不搭理她,忽然想起两人还在冰天雪地中,身体遇寒血液不流通,她腿麻了,没有温度的话,一时半会儿难以舒缓,肯定要不舒服上一阵。
他抬头看着她身上的单薄衣服,眉头就是拧起,目露凶色,可在听到她痛苦的倒吸气声后,凶色瞬间转变为了无奈,他抿了下唇后,最终还是起身走上前去,在她柠眉不解的目光下,抬手将自己身上的本是白色现在却变成了灰色的斗篷解下扔到她的身上,声音隐隐愤怒的道:“你们仙界是常年四季如春,所以你从不知道冷为何物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