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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为什么你偏不给我救他?”
苍天并无任何答复,他倏觉心血来潮,连忙合指一算,双目顿时流露一片难以言喻的悲哀之色。
他又再度看着叶英雄的手,似要忠告叶英雄一些什么似的,他叹道:“孩子,天意难违,你和她的故事,早已注定,唉!”
可惜,还是如老夫所料,薄命红颜最后仍是薄命红颜,她始终还是与你……
情深,缘浅……
他说罢已然转身,仿佛叶英雄的安危,已不须放于心上,已不再是他的责任。
“唉,天若有情,只怕……天也会……老吧?遗憾的是,为着冥冥中早已不能改变的安排,苍天纵然有千般不愿,也要对你俩……无情啊……”
唏嘘无限的语声,随着他的身影远去。
他终于知道了真正最残酷的天意。
这是洪水过后的第三天。
就在黄元村十里外的一个大镇——
丰谷镇内……
黄河边缘一带在这数天之内,早因洪水肆虐而沦为一片水国,仅得这个丰谷镇,因地势远较黄元村等小村为高,且又四面环山,具备天然屏障的保护才能幸免。
故此,不少原居于黄河边缘一带侥幸生还的灾民,亦惟有舍弃仍浸于洪水下难以收拾的家园,纷纷逃往丰谷镇,再由此镇移徒各地。
一时之间,大大小小的灾民尽充斥于镇内之大街小巷,形同一列一列向前进发的乞丐,为数亦逾数成,蔚为……
奇观?
不!
这怎可能算是赏心悦目的奇观?
这原是神州子民代代受洪水为患的苦况与悲哀。
当中包含了无数骨肉分离的血和泪,街角又刮起了北风。
凛凉的北风,永远都像一个绝不留情的判官,不管迎风而来是贫是富,它都照吹无误。
蹒跚地、垂头丧气地迸发着的灾民,在不得温饱之余,更是不住颤抖、瑟缩。
他们当中有些人,已两天没有东西下肚,更有些人染上了疫症。
面对饥饿和疾病,大人们也还能够勉强忍受,可怜孩子们……
“伏”的一声,在蚁行着的灾民当中又有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女童昏倒在地上……
“啊!晴儿,你……怎样了?你……别吓娘亲啊!”灾民之中,一个中年妇人急忙抱起昏过了的女孩,一探她的鼻息,但觉她已气若游丝,慌惶向周遭的灾民高声求救:“来人啊!我女儿染上了疫症,又很久没有东西吃了,请你们救救我……的孩子!请你们……做做好心……呜……”
女人嚷到这里,已然泣不成声,力歇声嘶。
不少灾民亦驻足围观,可是众人只是黯然地面面相觑,他们自己染了疫症的家人也“无药可救”,根本爱莫能助!
就在众人呆立、手足无措地等候这枯瘦可怜的女孩离世之际,遽地,一条身穿紫衣的身影从另一堆灾民中抢身而上,毫不犹豫,一掌便抵在女孩背门……
源源真气立即自其掌心直向女孩体内贯注,可惜女孩已病入膏肓,她只是微睁细小的眼睛,看了看那个正使尽全身真气欲救自己的人,感激地笑了笑,接着回望自己正伤痛欲绝的母亲,虚弱地、喘息地道:“娘……娘……亲,晴儿。知道……你很疼我……”
话声刚歇,女孩突然浑身一阵绝望的抽搐,双腿一蹬,当场气绝身亡!
适才的一句话,已是她衷心送给母亲养育多年的遗言。
“晴儿!晴儿!你不要……丢下娘亲一个人!哇……啊......”
妇人紧紧抱着自己的女儿放声痛哭,哭得异常凄厉,可是又有谁可以帮得了她?
没有人!纵使是适才竭力抢救那女孩的人,她亦不能!
只见她正怔怔的看着那个女孩渐渐僵硬的尸体,看着那妇人哀痛欲绝的表情,双目泛起一片凄怆之色。
人世间最悲哀的事,莫过于生离死别,她太有经验,太明白了!
她不忍再看下去,黯然转身,一头长发在呼呼的北风中朝天飞,仿佛是她对苍天无言的怨……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周琦儿。
自把那群孩子安顿在丰谷镇内一座佛寺后,周琦儿立即折返狭道,希望能找回叶英雄,哪怕是他的尸体。
可惜纵然洪水已平复下来,她找遍每个飘满浮尸的角落,始终不见叶英雄的身影,找的只有枯叶剑。
叶英雄的枯叶剑向来不离其身......
唯一的结论,就是他真的死了。
向来喜欢落泪的周琦儿亦再没有落泪,只因泪已干。
茫茫天地,在心灰意冷,漫无目的之下,她迷糊地随着灾民一直向前走。
她方才惊觉,原来有这样多的灾民!
这批逃难的灾民少说也有数万人,还不计那些坚决留于黄河边缘地带,矢志重建家园的人在内。
想不到一次天灾,所带来的摧毁竟是如此惨重。
这两日来,因洪水所带来的瘟疫已害了不少人命,而且,更有不少人活活饿死。
就像适才那个女孩,已经是……
周琦儿木然地自语道:“已经是第七百三十一个小孩死于瘟疫了,不单只有这七百多个孩子因病而死,还有四百多个父母因把干粮留给子女们而饿毙……”语气仍不免哽咽。
多日以来,她不断在灾民群中尽力营救,可惜尽管她力竭手倦,始终还是连半条小命也救不来。
她的痛心,已非她的表情所能表达,她终于失去了表情。
叶英雄苏醒的时候,已经是第四天的清晨。
他张开眼睛,便发觉四周全是残破不堪的墙壁。
他原来已置身在一石屋之内。
他想坐起身子,瞧瞧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谁料甫一发力,便感到全身痛如刀割,他根本无法下床。
突然,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小兄弟,别太妄动!你全身筋脉尽皆爆裂,还有十多处骨节给撞脱了,至少也要在床上躺上半个月啊!”
话声方歇,一个虎背熊腰的粗豪汉子已从屋外走了进来。
叶英雄看着他,一双眼睛流露一片迷惘,他茫然问:“你……是谁?”
汉子答道:“我叫熊大!我在此地以狩猪为生,三日前,洪水退却,我下山查看时,发现你昏躺在地上,于是便把你救回来!”
熊大接着道:“还有,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为何会昏倒在地上?”
名字?虽是如斯简单的一个问题,叶英雄闻言却脸色一变。
什么名字?
他赫然发觉……
他竟然无法记起自己的名字,亦无法记起自己从何处来,将要回何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