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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燕在马车上醒来时,身边只有绿萝一个人。
车子摇摇晃晃,颠簸不堪,若非如此,她也不会这么快醒来,不由得心生烦躁。
崔燕揉了揉脑袋,神志才稍微清楚了些,她环顾四周,从窗口隐约可以看见已经驶离了闹市,快到朱雀街了。再一扭头,绿萝睡得比她还死。
夜幕降临,喧嚣过去之后,再沉下心来细想今日之事,发现的确是自己不对。
毕竟是杜秋生的生日宴,却被自己闹得一团乱。
“她们呢?”崔燕摇醒绿萝,“我哥,还有薛千,她们在哪儿?”
绿萝睁开眼,看见小姐已醒来,顿时激动不已:“小姐你醒啦!咱们应该快到家了,再等等就好。”
“我问你薛千她们呢!”
“呃……她们……”绿萝抓抓脑袋,干笑两下,“她们在游街呢,这不刚过中秋嘛……”
游街?!
崔燕脑子有点懵:“那我哥哥呢?”
“大公子也在。”绿萝的声音微弱下去。
“在哪里?”崔燕扬高音调,脸色已十分难看。
这回,绿萝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笑了笑,甜甜地解释:“小姐,你想,方才已出了这么大的事,大公子怎放心得下表小姐呢?何况这大半夜的,万一出了何事,如何对得起杜先生?公子当然要作陪了,你说是吗?”
听她婉婉道来,确实有几分道理。
毕竟是自己招惹了秋生,哥哥现在去还情也理所应当。人家父女两个为承昭治病而来,不是来受气的……
可是,不生气归不生气了,心中还是有些不痛快。
“那他就把我一人丢下了?”
“……”
“让你陪我回来,他就放心?”
绿萝正想说话,只闻车外传来一句嘹亮的声音:“这不还有我嘛!”
崔燕一愣,脸色有些发黑。
她掀起车帘,这才发现前面骑马并驱护送她的……竟是周浚。
周浚也不回头,叹息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好好一个良宵,我堂堂郡王爷要送个任性多事的大小姐回家,简直倒了八辈子霉。不过,谁让我和承皓是朋友呢,所以这小小请求,我也就不计较了……”
这语气,说得他多不情愿似的。
崔燕不知内情,真以为他是不情愿,所以一时感到讪讪的,放下帘子没作声。
下了车,何贵一个人立在门口,翘首以盼,分外着急。
看见东林郡王后,何贵揉了揉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这都多久了,东林郡王上回来,好像是一年多以前了吧?
“别等了,你家公子估计还有一个时辰才回来。”周浚将马驾到崔府门口,对阶下站立的何贵说道。
“郡王爷!你也知道消息了?”何贵见了他,兴奋地问道。
周浚茫然:“什么消息?”
这时,崔燕也和绿萝从马车上下来了。
“原来郡王爷不知道,我家老爷从宫里带回消息,说长庆军在幽州大捷,灭胡人三千!灰甲军更是反败为胜,直接将胡人赶出了疆界,还差点俘获他们的首领呢!”
何贵说的语速快,声音仿佛北疆的笳声,回荡在幽深的黑夜里,令人听来便心中振奋。
周浚一愣,直接从马上跳了下来:“真的?”
“真的,圣上亲自说的!”何贵红光满面,“还说了,此次大捷给胡人以重创,非同往日的小打小闹。平津侯卸甲多年,这回出征是铁了心的,势必要打他个落花流水!而且,长庆军很快就回来了,平津侯和世子爷也要回来了!”
他说着,满心的喜悦与激动难以言表,从字句间不断溢出,瞬间照亮了整个夜空。
周浚反应过来后,顿时兴奋不已,可是转而,又生起了一阵不安。
大捷,大捷。
跟以往无比相似,一旦平津侯和燕王府联合出征,每次都会取得丰硕战果。
上次,是他被封王,却从此再也没机会上战场了……
那这次呢?
大哥呢?
他不知是好是坏,方才雀跃的心情瞬间变得沉郁。
何贵沉浸在兴奋里,急着将消息带给崔承皓,毕竟公子吩咐过,北境一有消息当立即通知他,因此不敢怠慢,也并未注意到周浚的神情。
崔燕闻得战况,惊立在原地。
大胜了?!
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大齐,她都没有不兴奋的道理,一天的沉闷竟在此刻,闻得捷报后烟消云散了!
她就知道,她知道澈哥哥不一般,一定会平安归来。臭胡人,恶胡人,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就不知道我大齐真正的威力!活该受重创!
不过,澈哥哥有没有受伤?
如此一想,崔燕也郁郁寡欢,不作声了。
何贵着急地问道:“公子在何处,我去找他,他知道后一定高兴得睡不着觉呢!”
周浚挡住他,咳了两声:“你先带小姐回去,我自己去告诉他。”说着,转身上马,飞奔而去了。
……
汴河上,灯如昼,游人喧哗而过。
薛千和崔承皓立在桥边,看着不远处放河灯的沈君如和杜秋生,要么就是河灯翻了要么就是蜡烛熄了,她们怎么放也放不好,急的直跺脚。
薛千和崔承皓不禁笑起来。
“我看君如姐是故意的吧?”
“可别说,她笨手笨脚的,还真不一定能放好河灯呢。”
薛千抿嘴笑,望着满河光芒,不由感叹道:“真美啊。”
“是啊,真美。”崔承皓回头,看着夜灯下薛千的娇艳面孔,心中荡起了微弱的涟漪,问道,“师妹为何不一起放?”
河面上波光粼粼,有无数河灯漂浮在上面,薛千琉璃般的眸子里熠熠生辉,像是看得入了神。
听闻此言,她略略一怔。
是啊,自己为何就没兴趣呢……
以前在金陵,每逢七夕中秋等节日,各个花楼都会去游船,她也忙着招待客人,所以这些女孩子们玩的游戏,自己从没参与过。
可是,她明明自己也是一个孩子啊,哪有不艳羡的道理?
艳羡归艳羡,嵌雪楼的那三年忙得要死要活,怎有玩乐的时间?
可是现在,有时间去玩了,也有合理的身份去玩了,可是……她竟然没了兴趣。
崔承皓注视着她,见她良久不语,浓密的长睫下闪过一丝黯淡与伤感,心中不禁微微吃惊。
是自己问错话了吗?
还是……触到了她的伤心事?
崔承皓心中七上八下,暗想,薛千她本就不同于常人,自己根本不了解她,她的心事自然也无从得知了。
不由轻叹一口气,望向河面。
要是……能知道她有何心事,就好了。
“她俩都如此焦急了,我若再去,岂不是更添乱了?”薛千笑着应道。
崔承皓闻言,略微一怔。
她从未放过河灯,是不是也怕自己放不好?
他的视线扫过薛千莹亮清透的眸子,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向前一步。
“跟我来,我教你怎么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