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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苏暖瞅着无人,不动声色地上了三楼,见东厢房两扇雕花木门上一把铜锁横插着,里头窗户紧闭,黑乎乎地,看不清里面的状况,有心想从门缝里眯眼瞧一瞧,奈何不时有伙计上下楼,怕撞见,只得下了楼,恐引起注意。
申时,苏暖正收拾东西,蔡掌柜叫住了她,说是有几件东西,请她帮忙鉴定。
苏暖又上了三楼,眼瞧着蔡掌柜掏了钥匙开了东厢房的门,从里头小心捧出两个盒子来,招呼苏暖过去。
长长的几案上,苏暖望着立于几上那尊硕大的瓶子,目光凝重,心跳加速。
她围着转了数个圈,又伸手小心用手探进去摸了又摸。
一对长颈八棱瓶,高约20公分,那通体的蓝轴上隐有绿色与白色,这独特的色彩是如此熟悉......
她有一瞬间的愣怔:这是琉华宫的东西。
窑变釉瓷器,独一无二,永远不可能重复的颜色与花纹。因张嫣并不喜欢,后来也不知到哪里去了。因其独特的魅力,苏暖曾经钟爱有加,摸得最多的就是这几个瓶子了。
竟没想到会流露坊间,她第一个念头就是想问上一句:“此瓶从何而来?”
但眼角瞥得金掌拒一脚从门口踏进来,就一句话生生瞥了回去。
金掌柜是隆祥的东家,平时见不到他,一月有二十天都不在铺子里,但整个当铺的人都很怵他,他看上去笑眯眯的,很是可亲的样子,可是他的眼睛,让人亲近不起来,无他,太过锐利。苏暖直觉他不简单。
不像蔡掌柜,也是笑眯眯的,但伙计们见他却要随意得多,也敢开几句玩笑。她从来不曾见有人敢在金掌柜面前说笑的。就像林嬷嬷,琉华宫里的人私下也是会顽闹,但是只要林嬷嬷一出现,也不用板脸,大家立马就噤了声,也就她与绿萍敢多说几句,但也仅限于几句而已。林嬷嬷很少吩咐底下的宫女做事,都是由她和绿萍去分派的。
“这是窑变八棱瓶,从这花纹图样来,应该是一套,至少不少于五件吧?如果能够集中齐......”
苏暖忽然掩口一笑,:“怎么可能呢?能一次见到两个就已经是很幸运了。总之,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成色好的,保存得很是完整,很专业,就像新的一样。”
苏暖边说,边斜眼偷瞥了一眼蔡掌柜。
果然,见他干笑了一声,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金掌柜。
金掌柜并不言语,瘦小的脸上看不清表情但是眼睛里却是闪过明显的讶异之色。
“你师傅是谁?”
他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见苏暖发愣,解释:“噢,只是佩服你年纪轻轻就有如此眼光,就想着你的师傅又该是如何的了不得呀,真想见上一见,好好拜访......”
“师傅早已先逝。”
苏暖低头快速说了一句.心下鼻子发酸:师傅,莫怪徒儿不孝,日后,就算是接了您出来,也不能以真名示人呢。司宝司的司珍,怎可能流落坊间?当日,她还不是舍弃了司宝司出来,去了张嫣那里?
她低了头掩下了眼中的泪意,无法,她还是无法做到不动声色,想着师傅如今不知什么景况,还是抑制不住辛酸。
金掌柜眼睛尖得很,见苏暖低下了头,心知自己怕是触了人家的心事,不由住了口,对苏暖说:“对不住,老夫唐突了。”
苏暖抬了头,说:“无妨.师傅待我一直很好,是以.....”她笑了一笑,说:“还有其他的么?我也开开眼。”
一旁的蔡掌柜忙说:“有的!”
说着又打开了另一个盒子,从里头又抱出一个盘子来。
苏暖这回是吃惊了,真的吃惊了。
这尊青铜盘,也称散盘,是西秦明王年间以块笵法铸造的青铜器皿。重约50斤,盘附双耳。腹内铸有468字金文,是关于西秦的土地契约,书体为草篆。
苏暖对青铜不是很了解,但是当时师傅向她隆重介绍,并且把它摆在显眼位置里。每次苏暖入库,就能见到它。
师傅说:“鉴宝人的不止是眼睛里要看得见宝物,但又不要被它的表象所获,要用心去看。”
她明白,师傅是劝不要被那些光鲜的外表所迷惑,要她定下心神来信心观察,细心揣摩。就像这尊盘,其貌不扬,灰不溜秋,不像金银那样变体生辉,惹人喜爱,也不像玉石那样荧润可人,但是,它自有它的风华。
她日日看着,对于它的样貌、形式,以至于每一处花纹,字体都闭着眼睛就能出来。
如今,它就这样堂而皇之地立在自己面前,离了那禁卫深严的皇宫,就这样措不及防地再次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她使劲压下心中的惊骇,弯腰,借机查看,敛下了眼中的情绪,抚摸着,不做声。
半日,才问金掌柜:“这个,我却是瞧不出来呢?这不是青铜么?我只是瞧出这上面的花样似乎是西秦的?”
她尽力平和,一脸求知地望向金掌柜。
金掌柜瞧着她,敲了敲手中的烟杆,:“是么?西秦,这就对了。对,就是一青铜盘,只是这上面的字不知是什么意思?”
心下一时失望:“这怎么弄出这么一个盘子来,这能卖多少钱?这样的不得砸手里?”
他敲了敲,说:“行了,今日就到这里罢。”
苏暖去领了120两银子,心下却是一点不开心。
金掌柜对瓷、玉器这一块并不十分精,他的强项目是金银、毛皮等。
但也不代表他就这么好哄骗。
看他方才表情,他是知道这些东西是好东西,但却不知道其具体价值,所以才要自己帮忙。
他说是有人帮忙鉴定,那这个人是谁?竟然能够将皇宫大内的东西都挪了出来?让人估价,这显然不知道具体价值,这是偷盗。
她打了一个寒噤,联想到上回那两个宣青花瓷,一股不祥的感觉东西从后背爬上了心头。
这是,要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