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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玉清想了想,还是去了祖父的上房,不料祖父外出了。祖母说:他去找一帮老兄弟帮忙照应一下杨应宁,顺便打听有什么新消息,他是晌午去的,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杜玉清心里涌上一阵温暖,祖父这几年越发低调了,如今为了儿孙有出息他也是积极出击了。
祖母听杜玉清说要干的事不禁吓了一跳,她皱着眉问:“杏,这样的事情朝廷不管吗?会不会被抓啊?”她历来可是守规矩的人。她也为此骄傲。
杜玉清笑了笑,安慰祖母道:“朝廷干嘛要管?我们不偷不抢的,谁敢抓我们?”
祖母还是觉得不可靠,“我听说以前有地方闹饥荒,百姓没有粮食吃了,有些商人却囤积奇货,官家就会让那些商人把粮食都交出来,不交就要杀头的。”
那都是些没有背景的粮商才会由此下场。杜玉清心里说。真正的大粮商,朝廷甚至是皇帝根本不会或者不敢动他们,因为那实际就是他们自己的生意。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这句话是否行之有效,要看它运用的时机和环境。但这些话她不会对祖母说的,杜玉清于是笑着对祖母说:“不会啦,京城乃国都,怎么会到断粮的地步?只是粮价会往上涨一涨就是了。如果真的要断粮了我们也可以开仓赈济,到时候我陪着祖母去施粥。”粮价上涨未必在于供应紧缺,很多时候是有的人借机哄抬物价,谋求暴利。
“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杜老夫人笑呵呵地拍着孙女的手开心地说。
这时候杜凌回来了,他满面红光精神振奋,显然听到了什么好消息。果然,他对杜玉清说:今天朝会上谈到平叛安化王的事情,李宾之等人举荐了杨应宁出任讨伐元帅。皇帝已经吩咐召见杨应宁,如无意外,杨应宁出任讨伐元帅的事情就定下来了。诏令很快就会颁布。
他听杜玉清说,杜文斌已经留在了杨府,帮杨应宁先跑跑腿,十分高兴,说:“很好。做什么事首先要紧的是态度而不是能力,能力可以慢慢体现,态度必须友好鲜明,尤其是长官面前。”杜玉清深以为然。
这时候祖母着急了,他们祖孙怎么会聊这么多废话,多耽误时间啊,阿杏不是说:时机时机,时间就是机会嘛。于是赶紧插话,把杜玉清要做粮食投机生意的事情告诉了老伴,问他能不能做。
杜凌一听吓了一跳,这个孙女真是有一处是一出,这么胆大妄为的事情都敢做啊。不过,她做的事情一般都经过深思熟虑,没有做出什么不靠谱的事情,起码目前为止都是这样:扮成男子护送父亲进京,买铺子,做买卖,和杨应宁等人的结交,一桩桩一件件都出人意料,但又做得十分稳妥,结果良好。就拿昨天她的建议来说,他后来想了很久,觉得这确实振兴家族的良好契机。心里也激动得被振奋起精神来,今天早上醒来,他觉得自己像年轻时一样浑身是劲。生命有了新的寄托而重新焕发出活力。
《孙子兵法》曰:“故善战者,求之于势”,这确实是个机会,不妨一试。杜凌沉吟了一下,说:“我们就投五千两吧,你手上有可以用的人吗?”
杜玉清说:“有,我们先前已经买了一批粮食,打通了相应的渠道。您给的几个人刚好也可以帮上忙。”杜玉清知道祖父手上肯定不止这么多银子,但他性格谨慎惯了,她也不想多劝。
杜凌没想到她早已在着手做这件事,那时安化王的事情还远远没有暴露出来,必然是其它事情触动了她的心机来做这件事,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也不想再多问了。就嘱咐杜玉清要谨慎行事。杜玉清恭敬地答应了。
祖母可不愿善罢甘休,她笑呵呵地说:“我手上还有三千两,这是我贴己的钱,我也给你吧。”她觉得老伴都同意了,这件事应该八九不离十,她老家人想万一真的京城断粮了,她也可以做好事施粥呢。
杜玉清笑着说:“祖母您放心,保证不会让您亏钱的。”
祖母不在意地说:“我相信你,不过,凡是都有意外,我们自家人没有关系,亏了也不要紧,和别人做事就不能把话说死了。不然人家会记得你的话,回头找你算账。”
“知道了。”杜玉清抱着祖母往她身上蹭,她太感动了,这就是真正的亲人,只有他们会永远站在你的角度替你着想。
杜凌有些吃味地看着这对搂搂抱抱的祖孙俩,既眼红孙女对老妻的亲昵,又无奈老妻的大胆冒险,他们夫妻俩和别人不同,老伴反而往往是那个豪气干云的,他则是那个谨慎冷静的。
晚上耿家辉向杜玉清汇报说,杜玉清给他的所有银子,包括前面余下的两千,和今天给的一万三千两,总共一万五千两他都已经换成了粮食。他心有余悸地说:上午按老价格买了两万多石,到下午的时候,粮商仿佛也听到了什么风声,面粉的价格一下涨到了一石三百三十文,他一下又买一万石,见稻米的价格没有涨,就把其余的钱全都买了稻米。
耿家辉擦了擦汗,想起下午紧张的气氛他现在心里还怦怦直跳,懊恼的是没有早听杜玉清的吩咐,前面就把粮食都买下来,害得后面的一万石面粉要多花小姐一成的银子,庆幸的是杜玉清给他的四个人非常能干,刚劲利落毫不含糊。
交付银子后马上帮忙雇人装车、压运到货场,现在全部的粮食都已安全入库。
杜玉清很高兴他们能如此高效地完成任务,不禁口头上表扬了几句,还给他们每个人都奖励了银子。当然得到最多的是耿家辉。耿家辉能知错就改,而且当机立断快速行动让她十分欣慰。
第二天安化王朱寘鐇谋反,朝廷下诏令平叛的消息一下传开来。市面上的粮价立刻涨了五成,听到这个消息,耿家辉顿时冷汗涟涟,拍着胸脯连声叹道:还好,还好昨天的行动够快,不然到今天真是要追悔莫及了。他决定以后小姐要他做什么,他一定即刻就去办,绝不错失良机。经过这一事,他从里到外彻底把杜玉清尊为自己的主人了,再也不敢像以前那样随便,他下决心要像常胜追随杜渊之一样,一直追随着杜玉清,并且成为她的左膀右臂。
杜玉清和祖父杜凌对朝廷的诏令自然关心得更细致,诏令上说:这次平叛安化王朱寘鐇,由杨应宁为平乱大元帅,负责总制军务,任命中官太监张永为监军,任命延安都指挥使神英为总兵官。不日就要开拔前去甘肃。
过了两天,一个让年轻的武官们振奋的消息传来,也许是受这次叛乱的事情刺激,皇上决定重启中断了几十年的武举考试,考虑到外地军官路上需要花费不少时间,武举的时间定在科举考试的三个月后,参加人员由各地卫所推荐,在京城进行最后的考试。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消息让军队的人都热血沸腾起来,奔走相告,身手不凡的人更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谁不想有机会出人头地啊,连杜家晨炼时小子们都充满了干劲。
今天是一月一次的比试时间,抽签的结果是杜文锦对杜玉清。兄弟们围拢上来。连阿志都兴奋地挤到台子前面。今天杜玉清要和杜文锦持兵器对战,这是难得的机会。平时的时候,杜玉清带他们大多还是练拳,像这样公开兵刃对决,对他们来说还是第一次。男人天生对尖锐锋利的武器感兴趣,他们不知杜玉清持着兵器打斗的水平如何。
自家人比试自然不会用真刀真枪。杜玉清持的是一柄木剑。杜文锦平时常用的兵器是一柄铮亮厚重的大刀,此时他拿的是一柄沉甸甸的木刀。
一开始,杜文锦并没有一下就冲上来,而是小心地踱步,观察着杜玉清的动作,最后自觉找到对方的空子后方才上前。
杜文锦一上来,就大力地劈砍,勇猛迅疾。杜玉清则不慌不忙,左撩右刺,轻灵潇洒。双方都充分发挥出各自兵器的特点和优点。
杜文锦力大,把木刀耍得乎乎作响。杜玉清步伐轻盈,身体微动,却屡屡让杜文锦的刀落空。杜文锦不甘心,前后左右寻找机会,最后不由自主地围着杜玉清转动,大家这才发现,杜玉清从头到尾都站在原地,根本没有离开那个位置,所动的不过是左右脚的轮换。
杜文锦最后猛然朝前一劈,杜玉清左脚不动,身体整整旋转了一圈,然后右手斜刺,剑指杜文锦肋下,如果是真剑,杜文锦就会立刻毙命。杜文锦慌忙回防,身体却因为太大力而失去平衡险些摔倒。大家不约而同都笑了起来,连几位长辈也笑了,这功夫已经是高下立现。
杜文锦不好意思地说:“我一着急还是不由自主地想使劲用力,忘记了整体和均匀放松。”
杜玉清说:“这很正常,我们已经习惯了后天的用力。出手时就不由自主想把手臂抬高,觉得这样才更有威力。实际上这超出了你的控制范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比如刚才你的手肘抬到这里,我轻轻一划你就会受伤。”杜玉清演示比划了一下,众人经过她这示范才发现自己也有这个问题。杜玉清继续说:“凡事要在自己控制范围之内。所有的出力应该都出自于腰,而不是手臂。”大家恍然明白她动作一直幅度不大的原因。最后杜玉清环顾大家说,“实际上大家现在都进步很大,出手后就发现自己动作做得到位不到位,以后还要保持这种觉知勤加训练,练到最后根本不用想,全凭身体的直觉反应,每个动作都是恰到好处,这武功就成了。“
“是!”众人兴奋地应诺道。经过杜玉清这几个月的指导,他们觉得自己变得越来越敏感细腻了。这不仅体现在武打上,平时和人相处,做事也是如此。正如杜玉清所说:道之形万变,始于根本,一通而百通。一旦获得领悟,沉浸其中,似有无限奥妙。
吃过早饭,兄弟们约杜玉清去城郊的大武场练习骑马射箭。杜玉清爽快地答应了。出门的时候,杜玉清看见前面路边有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和两个姑娘说着话。那两位姑娘是主仆二人,小姐相貌秀丽,正对着范斯远含情脉脉递给他一个篮子。
范斯远这段时间经常住在杜府和先生相伴,他说自自己家里太吵了,杜府比较安静,有疑问就可以马上向先生讨教。杜玉清也没有想太多。离科考的日子愈来愈近了,是需要安静的环境。范斯远现在基本上都在读书做文章,累得时候会出门和孩子们玩一会,放风筝、打陀螺……玩各种游戏。和孩子们在一起时他俨然是个孩子王。听阿志他们说,范先生现在正在教他们做简单的灯笼,范先生还说以后会教他们做孔明灯,它能在黑夜里飞得老高老高,一直飞到天上变成了星星。对孩子的想象力杜玉清忍俊不禁了,看样子孩子们对范斯远充满了崇拜。杜玉清很欣慰,范斯远现在不再是高高在上的贵攸公子,而是能俯身平等地体会着孩子们心灵的好先生。这段时间她和范斯远也相处得非常放松愉快,她有时忍不住想,就是他吧,和他成亲也许是不错的归宿。
不过,今天是怎么回事?那个小姐递给范斯远的篮子,一看就是准备科考的篮子,科考要进行三天,这样的篮子用来装文房四宝还有三天的干粮的。这样东西一般都是家里给准备的,什么时候范斯远身边有这样亲近的姑娘了?想到这里的,杜玉清心里一痛。好像自己的东西被别人觊觎了,心里充满了失落感。
她心里苦笑道:果然是失去后才懂得珍惜,世界上没有什么理所当然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