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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毕业典礼的演讲中,说到动情处,我一时无法自已,忽然有一颗眼泪不争气地顺着眼角滚落下来,滴在平铺在讲台上的讲稿上,在稿纸上慢慢地散开,形成了一个深色的圆斑。
在那个几乎硬币大小的圆斑下面,我忽然看见隐隐约约地浮现出一个黑色的物体,圆圆的,扁扁的,上面有一个火焰状的图形。咦,这不正是我从那个布偶身上取出来的东西吗?它怎么到了这里?虽然这些日子来我无法证实那天独闯荒宅时遇到的真实情况,但自从我在实验室里又发现这枚神秘的小东西以来,我一直把它带在身边,只不知此时为何突然夹在了我的讲稿中,而此前我手拿讲稿走上讲台时竟然丝毫没有发现。
当我看见这枚小东西时,突然脑海里又闪动着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我独闯荒宅时的种种情景,这些情景一幕幕地在我眼前活灵活现地交替出现着,好像在迫使我重温那段让我心惊肉跳的恐怖时光。
天哪,我还在做演讲呢,怎么突然想起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而且一想起就再也无法抛开。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演讲词呢?我准备的那些本来已经在头脑中非常熟悉的演讲词呢?怎么一点影儿都不见了?
我竟然忘词了!我竟然在这么重要的演讲的关键时刻忘词了!
我头脑中顿时一片空白,汗水开始从额头上密密地渗出来,那曾经仔细梳理过的刘海被汗水浸湿而紧紧地贴在了额头上。
怎么会这样,我以前从来没有忘过词啊。
我似乎感到台下开始骚动起来,响起了一片悉悉索索的声音。
天哪,这么尴尬的事情很快就会成为事后让别人取笑的新闻啦。
“不要紧张,千万不要紧张。”我不停地鼓励着自己,“还有讲稿呐,我只需要看一看讲稿就可以了。千万要镇定,不能让别人看出任何破绽。”
我手忙脚乱地开始翻看讲台上的讲稿,可是忙里出错,急中生乱,一不小心,讲稿被碰落到地面,散得到处都是。我急忙伏身蹲在地上,迅速把讲稿用双手捋拢,一把把它们胡乱地抓在手里,重新回到讲台。
此时,我的脑中一阵一阵地发晕,耳边一阵一阵地鸣响,在发晕和鸣响之中,还有台下观众幸灾乐祸的嘻笑。
太丢脸了。我彻底失败了吗?不,我还没有失败,讲稿还在我手中,演讲还可以继续。我庆幸自己事先做了精心的准备,才不至于在众目睽睽下丢人丢到底。
我把胡乱抓在手里的乱七八糟的讲稿放在讲台上,一边重新整理着页码,一边思索着刚才演讲中断的地方。可是,刚才演讲讲到了哪儿了呢?我竟然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就胡乱找个开头吧,我心里想道。于是我的目光向那堆稿纸上看去。这一看不打紧,我只觉得头脑中“嗡”地一声,顿时头重脚轻,差点儿一个跟头栽下讲台——讲稿上竟然一个字都没有,只是一张张白纸散乱地铺在讲台上。
“字呢?字呢?满满几页稿纸上的字都到哪里去了?”我又急又囧,呆立在讲台上,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更要命的是,平时在演讲中总是灵光频现的我此时却变成死板一块,甚至比死板还要死板,比愚呆还要愚呆。总之,就是我的演讲完全戛然而止。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在泪眼朦胧中,我看见会长和校长坐在主席台上,频频耳语,正互相交流着什么,并不时地抬眼朝我这边瞟来。我看见马艳丽从场边的座位上站了起来,右手握成拳头挥舞着在为我加油。我看见她身后的那个喇叭手又把艳红的喇叭放到了嘴边,不知是想鼓励我,还是想嘲笑我。我看见那些同届毕业生们有的茫茫然地看着我,有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有的则站起身来表达他们的愤怒。
此刻我一定囧得满面通红,如果地面有条裂缝,我一定立刻就钻进去。
裂缝?当我想着地面上最好有条裂缝让此时已无地自容的我立即钻进去时,我的眼睛鬼使神差地便向地面上瞟了一眼。这一瞟不打紧,果真就在地面上——就在我身旁不到一米远的地面上——出现了一条裂缝!而且那条裂缝越来越大,大到真的能容我跳进去,把自己完全淹没在缝隙下黑咕隆咚的角落里。
天意啊!这真是天意啊!我不禁仰天长叹。
但随着那条裂缝不断地开裂,缝隙不断地扩大,地面好像被什么巨大的力量不断地撕裂开似的,并且开始一阵阵地颤抖起来。几乎就在转瞬之间,我竟然感到整个体育馆都在轻轻地摇晃起来,不停地摇晃着。
地震?难道是地震?
千百年来这个地方从来没有过地震记录,现在竟然发生了地震!这种地方不发生地震尚可,一旦发生,必定地动山摇,海啸山崩,异常惨烈。就像一个人,平时经常小毛小病的,一生不至于有什么大碍,如果平时一直不会生病,一旦病倒了,病势就如排山倒海,甚至危及生命。
地震,发生地震了,这个从来没有发生过地震的地方发生地震了。我竟然“有幸”赶上了千百年来难得一遇的地震!
地震说来就来,没有一点征兆,迅疾得连眼睛都来不及眨一下。
可是会长、校长、马教授、主席台上就坐的所有其他人、主席台下坐着、站着的数不清的学生们,这里所有的人,除了我之外,竟然呆呆地对这一切毫无查觉。
他们怎么了?他们一个个都傻了吗?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吗?
这可是地震啊,是大自然对人类社会最可怕的激烈的破坏啊。
没有人惊慌,没有人惨叫,没有人奔跑。他们无动于衷,他们所有的人都无动于衷,好像根本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一样。
这群反应迟钝以及视生命为儿戏的人啊。
可是就在这时,我忽然又听到一股强有力的声音“砰砰”地拍打着体育馆紧闭的大门,仿佛要用劲把它们撞开似的。
紧急情况,一定是有紧急情况了。
这一回,站在大门边的人似乎也听到了这种极不寻常的声音,有几个人想打开大门查看究竟,但走到门边停了一会就立即折回头,脸色煞白,迅速往较高的座位处快速跑去。
显然有什么事情就要发生了,已经迫在眉睫,千钧一发。我心里飞快地打着转想道。
就在我心里的想法还没有打好一个转之时,我忽然听到“嘭”地一声巨响,惊天动地,体育馆的一扇大门突然被一股大力撞倒,整扇门向里面横着飞了过来。紧接着,就看见一片高大的水墙封住了整个大门,洪水排山倒海般地涌了进来,巨大的响声震耳欲聋。坐在大门旁边座位上的人大呼小叫,纷纷躲避,却哪里来得及动身,转瞬间都被卷进洪水,又被洪水裹挟着,横七竖八地撞到体育馆里的水泥柱上,撞到栏杆和座位上,撞到砖墙上,刹那间惊叫声、嚎哭声连绵不断。在更多的人还没有机会来得及反应之前,又接连听见“嘭嘭嘭”地连声巨响,体育馆其他几扇大门也被汹涌的巨浪撞开。肆无忌惮的大水从四周八方裹挟着各种杂物一路冲将过来,发出雷鸣般的咆哮声。
我站在地势略高的讲台前,大惊失色,眼看着体育馆下层的座位不断地被汹涌的洪水迅速淹没,无数的人在水中挣扎着,甚至只能看见他们高举在水面上狂抓乱舞的双臂,还有一些人则随波逐流,纹丝不动,好像早已没有了气息。会长终于从他的座位上站了起来,脸色苍白,双腿哆嗦,站也不是,逃也不是,不知如何是好。
海啸!是海啸吗?
我来不及多考虑,一把抓起话筒,冲着话筒里大声喊道:“快上楼,快去二楼。”我的声音竟然盖过了洪水的轰鸣声和无数人的惊叫声,在体育馆里回荡着。
人群开始往二楼涌去,可是通往二楼的楼道实在狭窄,人群在楼梯上你推我拥,踩踏成一堆,后者纷纷借助于前者倒下的身体爬上了二楼。
可是地震仍然在持续,大地仍然在摇晃,洪水仍然在肆掠。就在我心慌难定的时候,突然听见一阵“轰隆隆”的巨响,只见二楼的座台整个儿地塌陷了下来,原先好不容易爬上二楼的那些幸运者又纷纷地重新落进水里。
命运啊,这完全就是命运。
当厄运来的时候,同在一条船上的人没有谁能够幸免。
我已无能为力,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悲剧,心中充满了痛苦和哀伤。
二楼的座台塌下来不久,体育馆里突然一片黑暗——停电了。
停电了,两眼一抹黑。我什么都看不到,话筒里也没有了声音,耳朵里只剩下汹涌翻滚的洪水声和人们嘈杂无助的尖叫声。
但奇怪的是,在这生死之间、命悬一线的时刻,我竟然没有惊慌,也没有尖叫,心里异常地平静,平静得好像这一切都没有发生似的,平静得好像自己早已把死和生置于了度外。
或许最终审判的时刻到了。刹那间我的心变得无限地空明,空明得能装下整个宇宙,空明得被擦得晶亮剔透。
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啊,当它在不经意间到来的时候,我会坦然地接受它的安排。惊慌,像台下无数人在洪水中垂死挣扎的惊慌,有什么用呢?惊慌,尤其在面对死亡时的惊慌,只能更加证明自己的懦弱!
死亡,死亡就在面前,我已经握到了死神枯瘦如材的手。
在茫茫的黑暗中,在这个接近地狱的世界里,我忽然感到一个巨大的浪头铺天盖地般地袭了过来,带着巨大的力量把我掀翻在地,我整个人都被洪水淹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