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亭亭临玉树,可许凤栖身?

璞玉难负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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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这边王启周旋了不过半日,第二日蒋钊回家去,果然那讨债的人还未来。自己屋里新来了一男仆一女仆,女仆只管洗衣做饭,男仆则伺候蒋父洗漱穿衣,下人虽不多,但看着就十分周到。

    蒋钊还要再交代几句,后面已经有管事喊了:“蒋公子可好了?少爷那边吩咐了,说午间叫您一同吃饭呢。”

    蒋钊心想自己如今有求于人,虽不是下人身份,却也不能拿捏着主子的姿态,所以也不敢多待,忙取了些自己平日用的书本,因王启十分强势地叫他不许拿那些换洗衣物,他不敢违抗,只能应了。

    待匆匆忙忙又上了马车,一想,连自己的父亲都没多瞧上几眼呢。不由一声叹息。

    车夫问:“蒋公子叹什么气呢。我家少爷既都发了话,必将蒋老爷照顾地妥妥当当的,您就别瞎操这份闲心,反弄得自己心里不痛快了。”

    蒋钊忙笑着说:“王少爷确实是十分好的人,我也很不该苦着脸,反倒叫人以为我不是得了喜,反是得了忧呢。”

    车夫一扬马鞭,拽着缰绳将马头拉着拐了个弯,这才说:“可不是嘛,我们少爷平日里那神气的模样,见了公子竟那样柔和,我们一众下人都看待了呢。”

    蒋钊奇道:“王公子平日里十分严肃吗?我以前也见过他几次,虽是有些任性,到底是小孩心性,看他那双眼睛,却都知道他是十足的乐观性子。”

    车夫张了张嘴,没吐出半个字,忽然嘿嘿一笑,说道:“可不是嘛,少爷是个好心肠,只是偶尔……”

    蒋钊听着话音不对,他也不乐意背后嚼人舌根,便不搭话,只假装乏了,靠在车壁处假寐。车夫见他这样,自然识趣地住了嘴。

    过了一会,车穿过东市,渐渐靠西边近了,路上行人反而少了起来,旁边到处都是高门大院,门口石狮威严矗立,大咧着嘴凶狠地看着人。门上大多刷了朱漆金锁,四米多宽,门口或站或坐好些个门子,看着就十分气派。

    也不过过了几条街,只路过了一两户人家,马车行至王府大门,却不停,一直绕到东角门处,请了蒋钊下车,车夫又赶着马车去后院进府。

    角门处早立着一个梳着发包的小童,看见他来了,跳过来就拉他,一边急慌慌地说:“可把公子给等来了,少爷问了好几遍您回来了没有呢!”

    蒋钊有些奇怪,问:“是出了什么要紧事?”一边又想,自己这才刚进府,又不过是个陪读,哪有什么要紧事用得着他呢?

    那小童只扭头嘿嘿傻笑,说:“主子们的是我们这些个人又怎么知道?不过是瞧着少爷脸色有些急,我们心里也发慌罢了。”

    蒋钊心存了疑惑,由小童拉着穿过处处长廊飞阁,刚行至王启的院门口,就听见里面在骂人。

    “没用的蠢东西,伺候了我这么多年,这水该放到什么时辰才要往桌上端都不知道吗!我王家养你干什么吃的,花那么多银子白来的吗!”

    隐隐听见几声哽咽声,并不显耳。

    蒋钊犹豫着里面平静些再进去,谁知带他来的那小童却一个劲地催他快进去。

    他摇摇头,指了指里面:“这正训着话呢,我进去如何使得?”

    小童也被吓得不轻,只敢抬着眼睛看人,一边压低了声音说:“爷不过是寻着由头出气罢了,少爷最看重蒋公子,此时您要进去说句话,胜过别人百句哇!”

    蒋钊更奇了:昨日便是他与王启说话最多的一次,也还不过百句,这小厮怎就说王启最看重自己了呢?又仔细想了想,愣是没明白自己哪里入了王启法眼。

    因听得里面已开始摔杯子了,蒋钊听那丫头哭得委屈,心里也不忍,便想着赌一把,撩袍进去了。

    王启见他进来,先是一愣,随后眉头又皱了起来:“怎么还穿得这件衬子?”

    蒋钊忙拘谨着回:“刚从家里回来,到门口听到您叫我,没来得及换衣裳就过来了。”

    王启眉头皱的更深,他原本只是想叫蒋钊到府上来坐着,行的是待客的理,如今蒋钊反而拿自己当下人,他如此自轻,一副坦荡荡的模样,自己反而分外看不惯。因而不耐烦地说:“衣服都给你备好了,就放在你床头你没看见?本就该今早就换上的……”

    又十分不耐烦地摆摆手,催他换了衣服再来,也不再为难丫鬟,遣了房里服侍的人,自己坐在摇椅里昏睡着。

    待看到蒋钊穿了早准备的衣服过来,他才开心,挑着眉叫他过来坐。

    蒋钊直觉今日的王启跟昨日见时又多了很大不同,心里的怪异感翻腾着往上涌,可脑海中一划过父亲被两个下人照料的样子,一回想三日前自己被逼下跪的样子,只觉王启此时真把自己当下人,恐怕也得受着,他也甘愿受着。

    王启临窗站了,笑着叫蒋钊过去写字。蒋钊往旁边一看,那放着一本王子熙的字帖,不由眼前一亮:“这版将要绝版了吧?没想到你有。”

    王启盯着他笑:“你喜欢?我倒分不清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你觉得好的话,自拿去吧。”

    蒋钊连忙摇头:“这副字帖千金难求,我哪里能拿去?不过如今既住在你府上,少不得要借去临摹一番了。”

    王启挑挑眉,表示默许,蒋钊左右看看,自己拿了张净纸,又拿青石镇纸压了,说:“今日先从哪里开始呢?”

    王启隐在他身后,盯着蒋钊从发后露出的轻软耳廓,歪着头说:“这又要从哪里开始呢?”

    蒋钊听了,回过头来,看王启又恢复了昨日翩翩君子的模样,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口气也轻快了一些:“我不知道你的进度,也不知你最近在学些什么,你怎么反而问起我来了。”

    王启深深看他一眼,这才转到桌前,执着笔说:“四书五经倒读遍了,多是十足的大道理,我今日烦闷,不想写那些。巧的是最近习得一首诗,我倒十分喜爱。”

    蒋钊十分配合地问:“愿闻其详。”

    却不想王启盯着窗外将开的桃花,悠悠念出了一首艳诗。

    绣被凭谁寝,相逢自有因。亭亭临玉树,可许凤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