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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妹,你推我做什么?”
众目葵葵下,向来骄傲不可一世的嫡女傅明月,妍丽的脸庞上尽显委屈的神色,娇声控诉道。
那只涂着殷红蔻丹的指尖,不容置喙地戳向站在门槛处的傅小妹。
尖尖细细的水葱手指,在阳光的照射下,几乎成了透明色。
容谨由远及近,视线始终没有移开过,他看着身着淡紫色罗裙的女子,柔弱无骨地倒在地上,模样似乎还有些痛楚,心里不免起了点好奇。
今日过侯府,容谨是奉皇命,前来宣读旨意的。
方才,他刚进侯府,就遇到门房的人禀报,说是府中上下都在梧桐苑。
接圣旨,必须盛装出席,而且阖府上下都皆需到场,容谨前来宣旨,安平候事先并不知情,因此他早就抱着需要耽搁些时辰的想法。
不过,原本他打算直接走过场,去安平候会客厅休息,只待侯府上下盛装接圣旨。
只是在听到奴才说,梧桐苑是四小姐住处,容谨心念微动,才起了亲自前来的心思。
昨日,在宫门前,他一气之下,罚了那丫头下跪,虽然后面得知三弟容祀罔顾规矩,将傅小妹带进了宫里。他心里虽有些不舒坦,但是仔细想来,容谨也只是想略施薄戒,挫挫那丫头的倔强锐气罢了。
自从侯府暂别,容谨半道上拦住了傅小妹问话,倒没料到这丫头竟是个烈性子,居然对他的质疑直言不讳地承认了,着实让人感到意外。
傅明月眸子里仰慕的光芒一闪而逝,她仰着精雕细琢的娇艳脸庞,摔在地上的身体摆弄出的姿态,尽显欲语还休的模样。
“明月小姐,这是怎么了?”
心思流转间,容谨略显刻板的脸上,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抹关切之情。
那一日,上京城三月三仲春会,你踏风而来,毫无征兆地撞进了我的眼里,随着岁月迁移,这样怦然心动的感觉,便渐渐地入了心,直到现在,已经不可自拔的入了明月的骨髓之中……
心仪多年的郎君,近在咫尺,傅明月胸腔里已经开始小鹿乱撞。
她似是羞怯地轻抬纱袖,掩面,娇滴滴开腔:“明月失礼了,让殿下见笑了。”
一双含情脉脉的翦水秋瞳,直愣愣地撞进了容谨的视线,令他忍不住愣了神,一时间忘记了反应。
“大小姐,您总是这样心善,明明是自己受了委屈,干嘛总要护着旁人?”
芸香突兀地喊抱不平,将周遭的气氛彻底打破。
“殿下面前,不许没规矩。”
“大小姐……”
主仆二人的表演,配合的天衣无缝。
而作为当事人的傅小妹,在众人眼里,就像个木讷的人偶,面无表情地站着,不发一言。
方才那声尖叫声后,容谨隐约听到傅明月有提到“四妹”两个字眼。眸光流转间,他总算是明白过来,眼前这个叫芸香的奴婢面色激动控诉的对象就是傅小妹。
思索间,他将隐藏在袖口的圣旨往里推了推,暂且放到一边,沉声道:“自古嫡庶有别,小妹不该如此冲动,推倒长姐的。”
听着太子自以为是的教训话语,傅小妹在心底冷笑。
只是,表面上,她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连忙诚惶诚恐地往东北角枝繁叶茂的梧桐树旁后退了过去。
“四妹,你跑什么呀?”
傅明月扶着芸香的手臂,满脸温和伪善,余光扫到太子目光追随小贱人,眸底嫉妒的怒火顿时中烧。
“殿下恕罪,明月觉得小妹怕殿下,大概是因着昨晚在宫门口被殿下罚跪的缘由吧。”
娇弱的话音,悠悠在院子里散开,落入每个人的耳中。
众人闻言,纷纷都表示诧异,毕竟大小姐曾经对四小姐是恨之入骨,只要有机会就会找四小姐的麻烦。
可如今,明明是被四小姐暗中使绊子,摔了一跤,却在太子面前,处处替四小姐开脱,一时间,引来无数唏嘘。
从头至尾,傅小妹都没开口去澄清傅明月的污蔑,只是躲在粗壮的树干后面,露出半张脸。
耳旁娇柔的女声,犹如靡靡之音,流转在容谨的脑海里,他目光晦暗不明,朝着梧桐树望了过去,正好对上少女惴惴惶恐的神色。
霎时,傅明月虚浮的片面之词,徒然就变得稳固起来。
“听你的意思,你这位四妹是记恨本殿昨日罚跪之举?”容谨冷着脸,视线始终没从树下少女身上移开,意味不明地反问。
“明月惶恐,不敢在殿下面前妄言。”
心底暗骂傅小妹狐媚子,面上,傅明月却表现得极为规矩得体,佯装出不知所措的模样,违心道:“不如明月陪殿下一同过去,当面把误会解释清楚?”
他堂堂太子,未来执掌四海之人,何时需要跟一个身份卑微的小庶女解释?
容谨刻板的脸上,嘴角冷冷地勾起。
傅明月佯装对太子不满的情绪没有丝毫察觉,径自迈开步子,朝着傅小妹闪躲的梧桐树下行去。
临近之时,她还不忘姿态优雅地回身,巧笑嫣兮招呼道:“殿下,请移步。”
男人天生都有征服的心理,都是爱面子的,傅明月要做的就是将傅小妹在太子殿下心中建立的娇弱可怜的形象彻底颠覆。
打定主意后,她见容谨迟疑不上前,索性折回,伸手拉住太子的衣袍角,往梧桐树下走近。
眼前,一男一女,衣袂相碰,款款朝她走来。
傅小妹半张脸露在树干外,微敛的眸子里隐隐透着桎梏般的折磨之色。
不自觉间,害得她上一世悲惨收场的二人,已经站定在她面前。
“小妹莫怕。”
温柔伪善的女声,犹如魔音萦绕在耳边,瞬时,傅小妹浑身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上一世死前种种画面,一幕幕不受控制地侵袭而来,几乎要将她的理智摧毁。
突然,肩膀上似乎被什么东西打了下,令她猛地回神,下意识地用另外一半隐藏在树干后的眼睛朝上瞄了眼。
“四妹,太子殿下特意过来解释昨晚的误会,你别怕。”
傅明月佯装和事佬的善解人意模样,软着声,重复道。
话音落下,太子容谨的脸色,果然变得异常难看。
肩膀处依旧残留着那股毛骨悚然的感觉,傅小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佯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眸光闪烁地往后再缩了缩脖子,颤颤巍巍结巴道:“小妹…不敢…”
而与此同时,她保持着上半身不动,而掩藏在百褶长裙下的脚尖,已经不动声色地朝着右侧转了过去。
刘婶和小翠远远看着,都替自家主子捏把汗,两人目光十分默契地对视,似乎是达成了某种共识,彼此皆是朝着隐没在人群中的菊香看了过去。
院子里,一众婢女都在廊檐下躲着,不敢掺和主子的事情。
偌大的院子里,那棵参天的梧桐树,俨然成了楚河汉界,莫名的给人一种紧张肃穆之感。
傅小妹努力地稳住呼吸,后背却早已经被冷汗浸湿。
头顶正对的树枝上盘旋着一条青花大蛇,方才打在她肩头的那下,正是那条大蛇沿着树干侧面垂落下来的尾巴。
容谨和傅明月就站在她跟前,可她不顾自身安危,依旧保持着半个身体藏在树干的动作不动弹,就是担心惊动了那条大蛇。
太子殿下过府,前来宣读圣旨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安平候府。
以老祖宗于氏为首的女眷,悉数都盛装出席,等她们赶到正厅时,才从跟着太子前来的传旨太监口中得知,殿下去了梧桐苑。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穿过半个侯府,路上还时不时有人抱怨说,傅小妹的院子怎么这么偏僻,差点就被谢琴吃人的眼光给生吞活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