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小子妄言三相,数变法之遗祸

龙之曜坤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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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曜宗其实对于自己有清醒的认识,不是说你穿越了说几个GOODIDEAS古人就对你点头纳拜了。古人厚黑起来也不弱于后人,唐朝有个古人宋之问为了抢自己亲侄子的一句诗“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强索不成就用大土坨装袋压在侄子胸口把侄子压死了。赵瑗就是以后的宋孝宗赵昚,是南宋最有作为的皇帝,张曜宗从来没有奢望赵瑗会对自己言听计从。点头纳拜。这几个主意不被人抢走就是好的了。

    自己现在所有的做法都是为了引起赵瑗对自己的兴趣,所说的几个主意没有一个是可以轻轻松松就能做成的,都需要高层政策以及大量的人手和财力才能做到,以赵瑗现在的力量是根本没有可能的,但是现在不给赵瑗打好防疫针让他心里有个数,将来就更难以做到。

    赵瑗,不,是宋孝宗,他将来的经历证明,宋孝宗是一个心有大志,但容易犹豫变化的人,立志北伐,但是手下已经没有像岳飞,韩世忠那样有才能的能臣了。先是用李显忠和邹宏渊进行隆兴北伐,邹宏渊度量狭小,嫉妒李显忠的军功,拒不增援李显忠另隆兴北伐失败。从此宋孝宗做事就有点瞻前顾后,更是学会了左右平衡,为了防止一党独大就算重虞允文这样的能臣,也同时用主和派为丞相,虞允文也因为惧怕宋孝宗的左右摇摆而不敢出川抗金,最后病死川中。此后宋孝宗抗金再无可用之将,也就从抗金的理想派转为了现实派,从此不提北伐,安心发展国内经济。

    自己现在所能做的就是引起赵瑗对自己的欣赏,潜移默化的改变赵瑗的性格,更是要树立赵瑗的信心,不再摇摆不定。现在的赵瑗还没有经历隆兴北伐,心智还算坚定。从今天自己的表现和赵瑗的反应看来,自己显然已经引起了赵瑗的欣赏。还是那句话,张曜宗不敢以为这样就真的可以马上影响赵瑗了,赵瑗毕竟是未来的皇帝,老赵家的皇帝真没哪个是笨蛋,不然被人把骨头吃了都不知道,现在自己最大的优势就是年龄,年龄小,赵瑗可以认为张曜宗可以被早早施恩,收归己用,也更加放心。宋孝宗还念旧喜欢使用旧人,史浩不说了,那是孝宗的老师,就是潜邸的两个下级官员曾觌,龙大渊也备受重用,如果自己早投赵瑗,将来可能也会得一个幸进的名头,但是现在也顾不上了。只要现在自己能够得赵瑗赏识,自己也就可以潜移默化的影响赵瑗。劣势也是年龄小,年龄小代表着现在无处可用,说的话可能不会被人重视。

    总的来说今天已经是成功的了,至于今晚沿着赵瑗的兴致还能谈多少能入赵瑗耳朵的东西,张曜宗也没有计划,谈到哪是哪吧。但是从今天说话也要注意分寸,之前可以肆无忌惮的狂言,是为了引起注意,但是到了别人手下还是口出狂言就是找死,君不见曹操手下的杨修。自古名士皆狂士其实都是为了引起别人注意。

    “不知王爷今晚兴之所在?还望王爷起个头?”史浩问道。

    赵瑗沉思片刻,“孤之志在于北伐,不若就沿着北伐众议吧!”因为韩世忠也在场,赵瑗就找了个韩世忠能参与的话题,但这也正是赵瑗最大的心愿。

    韩世忠首先说道:“暂且不论官家是否还有北伐的意思,但是现在北伐可谓困难重重,西军富平一去,我大宋禁军几无可战之力。能战者不过张俊,岳鹏举,吴玠,刘光世,韩某等寥寥数人,如今鹏举已去,光世,韩某去职,仅余张俊,吴玠,吴玠知川路。张俊?哼。”

    韩世忠冷哼一声,对张俊不予置评,但是言辞中的不屑之意再明显不过了。

    “良臣啊,你和伯英之间的龌龊我也有所耳闻,但大业当前,你们就不能联手抗敌了吗?”

    “不瞒王爷,和张俊的矛盾我老韩可以不在乎,只要官家愿意北伐,不管是让我做张俊的马前卒还是押送粮草,我老韩一句怨言都不会有。我韩某人不屑某人可以不与他相交就行了,但是事情轻重我老韩还是分的清的。只怕官家久久不愿北伐,我老韩就没那么长的命去等待了。”韩世忠言之凿凿。

    赵瑗和史浩不禁赞道:“韩将军胸怀博大啊,真乃大丈夫也。”

    “韩元帅的意思是北伐无望吗?”赵瑗的脸色有点暗淡。如果韩世忠不看好北伐,自己还没有多少军事经验,难道就不能收复汴梁?复太祖伟业了吗?

    “臣没有这样说,王爷,我的意思也是今晚早些时候曜宗所说,我军现在守土有余,进取不足,如若北伐,为帅者需好好甄选,士卒也许好好操练,更重要的是要上下一心。”韩世忠连忙解释说:“我老韩一心都在北伐上,如果王爷北伐,韩某一定效死。”

    赵瑗听了韩世忠的解释脸色才有些放缓。

    史浩说:“官家孤骑南渡,可谓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一面收罗北地残兵败将,死死顶住金贼进攻,另一面再立朝廷,整理乱局,收拢各部势力,可谓功在社稷。惠泽千秋。”

    赵瑗和韩世忠都点头称是。张曜宗实在没勇气跟着附和。他年龄小,倒也没引起赵瑗和韩世忠的注意。唯有史浩又盯着张曜宗问:“光世以为如何啊?”

    张曜宗暗骂史浩,硬着头皮点头称是,继而说:“小子虽小,但也知道官家功绩,更是与民生息,才有我绍兴中兴。虽富平一役西军殆尽,但依然有我师傅与岳伯伯等一干强军,为什么官家不继续北伐,恭迎二帝呢?”

    张曜宗干脆直指人心,看史浩怎么回答这个千古疑问。你敢说赵构不想迎回二帝是为了保住自己的皇位吗?让你难为我。

    史浩呐呐无言,这个问题不知多少人想过,但是谁敢问。除了岳飞那个傻子不但问还写诗“行复三关迎三圣,金酋席卷尽擒归。”怎能不让官家记恨。

    “光世啊,官家没有不想恭迎二圣,实在是时机问题。富平一役,西军殆尽,种家再无可用之人,苗刘之变,杨幺作乱……南方乱局未定,官家实在是无暇北伐啊。”也只有赵瑗能这样为赵构辩护。

    张曜宗本就不愿就此事跟赵瑗辩论,这事你知道你猜都行,就是不能说出来,刚才已经不冷静了,为了噎史浩就脱口而出,要知道赵瑗将来的谥号可是孝宗啊,他对于把他扶上皇位的高宗赵构可谓真的是以孝侍人。跟他辩论赵构就是自找没趣。

    “草民不敬,还望王爷海涵。宣和皇后,建炎皇后都还在北地,官家自然心存北伐之心,只是时机不成熟。”张曜宗解释一下还不忘刺一下赵构,你妈和你媳妇都还在金人手上,你自己在南方做皇帝威风,还记得她们吗?但这都是事实,他人也无从辩驳。

    “草民以为,北伐须将帅一心。将知兵,兵知将。自太祖杯酒释兵权后,领兵大将三年一换五年一换,所以禁军兵不知将,将不知兵。因此虽禁军人数众多,但没有有效指挥,没有发挥作用,非士卒无用。出西军一直跟西夏鏖战,颇为勇悍外,其余众军已失其威。然富平一役,依然指挥失当,令大好局面毁于一旦,甚是可惜。”

    “光世,不要总拿太祖说事,往事已矣,你只说以后该怎么办?”赵瑗拦着张曜宗的话头。

    “王爷,我没说太祖的不是,时移势移,太祖立国亦是以武立国,先灭后蜀,再灭南唐吴越,也是功高盖世。但是太祖壮志未酬,太宗继太祖遗志,可惜功败垂成。我大宋北有大辽,西有西夏,吐蕃,可谓强敌环顾。一直没有收回燕云十六州可谓我大宋的遗憾。我大宋缺马,马政却一直没有成效。更兼抑武扬文,百年间防御有余,进攻不足。名将只有守土之能,却无开拓疆域之神将。此亦为二因。三则政堂不清,想我大宋初年,名相如云,赵普,寇准,晏几道,韩琦,富弼,文彦博……”

    “光世怎么没有提范文正公(范仲淹)和王文公(王安石)和温国公(司马光)啊?”赵瑗纳闷,此三人也是大宋名相,名声甚至高过前面的数人。

    “王爷,仁宗陛下初起用范文正,不可谓不急切也,范文正却对人言‘上用我至矣,然事有后先。且革弊于久安,非朝夕可能。’可见文正公虽有改革大致,而审慎回翔未敢轻举。可谓辜负圣心否?及至仁宗陛下‘一日特开天章阁,诏对赐坐,给笔札,使当面书奏’文正公才‘不得已,始请退而列奏’然文正公的改革措施却止‘澄清吏治,厚农桑,修戎备,减徭役。’而已,可谓循序渐进,然已负仁宗厚望。即便如此,文正公亦被诟病。”

    “王文公‘夫合天下之众者财,理天下之财者法,守天下之法者吏也。吏不良,则有法而莫守;法不善,则有财而莫理。有财而莫理,则阡陌闾巷之贱人,皆能私取予之势,擅万物之利,以与人主争黔首,而放其无穷之欲,非必贵强桀大而后能。如是而天子犹为不失其民者,盖特号而已耳。虽欲食蔬衣敝,憔悴其身,愁思其心,以幸天下之给足,而安吾政,吾知其犹不行也。然则善吾法,而择吏以守之,以理天下之财,虽上古尧、舜犹不能毋以此为先急,而况于后世之纷纷乎?’罪天下民而依然未成。”张曜宗说的也有些口干,喝了一口香茗,清香入口,分外惬意。

    “光世,你接着说。”赵瑗急着问道。刚才说的,都是自己知道的,但是没有想那么多,听张曜宗的意思,他还有更深的理解,庆历变法,王安石变法都是北宋时期影响深远的事件,如果真能被张曜宗找出病因所在,那么就可有的放矢。也许会取得成功。

    “范文正,王文公皆可称为君子,然君子为却各有不同,范文正行动不迫切,止隔靴搔痒亦被责难,何也?得罪了既得利益者。王文公更甚,不止既得利益者,更兼平民亦被王文公所伤。范王政策于国家有益乎?然也。何不能成?家国天下,有些人把家看的比国更重。此也可谓私心。诚然,人无私心天诛地灭,然国之不存,个人何以家为?”

    “光世语直抵人心啊。家国天下,家就真的比国重要吗?”赵瑗沉思说道。

    “但文正公和王文公为何不入光世法眼?不能称为名相?”史浩问道。心中暗说:“难道你还能比范仲淹和王安石更有作为吗?”

    “史大人严重了,小子不敢评判先贤,只个人意见。文正公对上未解君忧,对下举措不利。此可谓两头不讨好。王文公为行大志,止用小人,为此神宗避开政事堂,中旨任用。此一坏我大宋百年传统,太祖共士大夫共治天下休矣。此二开我大宋党争之先河。”张曜宗此言就有些大不敬了,对于王安石的增强皇权有异议。

    “光世此言是否有些过了,神宗先祖不过也是为了行新策増国力。并非成心违太祖共士大夫共治天下的誓言。”赵瑗不得不解释。

    “太祖曾言共士大夫共治天下,天下群臣方能以天下为己任,莱国公(寇准)更敢直犯龙颜指摘天子不是,及至王安石,小人当道,坏我百年君子之道。再至徽宗陛下,蔡京,高俅,童贯更不能言为君子,蔡京虽有茶法改革,岁增财赋。然蔡京更谋私利。高俅更是嫉贤妒能,童贯欺上瞒下,一阉人居然封王,除晚唐宦官之祸时,古未有之。宣和四年,攻辽失败更以百万贯从金人手中赎下燕京,妄言大胜,曝己短于金人,招致后祸,此皆王安石开任用小人先河所致。”张曜宗点出王安石的错误。

    “至于温国公,虽声名显赫,但从未历地方主政值守,空谈有余,实干不足。更兼开元祐党争之先河。毁安石公数年心血于一旦。我西军沥血所得安疆、葭芦、浮图、米脂四寨司马光居然割让给西夏。此为大不智,更难言名相。”张曜宗越说越气愤,司马光为了反对而反对,得了四寨居然轻易还给西夏,简直是弱智。

    韩世忠也是愤愤不已。如若四寨在手,西军即可放牧西疆,安西都护府更可拒敌于国门外,因为司马光的不智,毁西军心血万千。

    张曜宗一番话让众人赞叹不已,抽丝剥茧将两次变法不成的原因和所造成的影响都点了出来,可谓深刻,更兼指出了皇权独大,少了士大夫的制衡后所带来的小人当道的危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