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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颜缜只仔细看了关于卫珩和廖辰星已经赶往湖州的消息，“廖辰星在江南一带消息比我们灵通，如果珺儿真的在湖州，应该很快就能找到。”
颜绾点头，“嗯，现在楚珺那边我反倒是不担心，我担心的是平都的局势。长兄，最近平都已起了太女薨的风传，虽然那具看不清面容的尸体一到平都就被皇帝秘密带走了，根本没人见过，但谣传已经愈演愈烈了。”
颜缜看向她，“你在担心什么？”
“这样的谣传实在对楚珺不利……”
颜缜打断她，“谣传罢了，皇帝不信，怎么传都没用。等珺儿回来，谣言不攻自破。”他看着颜绾，“这不像是你会担心的问题，绾绾，你是不是怕卫珩带来的珺儿没有死的消息不是真的？”
颜绾沉默了一会儿，“我不是不信任卫珩，只是……那天那具尸体，旁人没看到，我却是见到了的。我对楚珺算不上熟悉，但不看面容只看身形，我觉得，那真的是楚珺……”
颜缜道：“你也说了，你对珺儿算不得熟悉，如果背后计划阴谋之人连你也骗不过，那还计划什么呢？”
颜缜的话通常有种让人确信无疑的力量。颜绾缓缓点头道：“长兄说的是……”
颜缜道：“查都不用查，这谣言定是从盛安公主府传出来的。只是牵扯到皇嗣争斗，瑶谷与颜家不便直接插手。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珺儿。”
颜绾道：“那平都这一摊，就任由它乱着？”
颜缜笑笑，“乱有乱的好。有些事，趁乱才好做。”
一直没说话的陆无尘道：“我们不便出手，有人可以帮我们。”
颜缜想了片刻，“敬王元文谦？”
“正是。经过下毒一事，敬王已对皇帝心存愧疚，与我们颜家又有一层关系在，自然会站在少主这边。”
颜绾道：“他一个没实权的亲王，能做什么？”
颜缜道：“就算无权，他身份在那里摆着，盛安公主元紫琰要是还想要那个位子，就不敢明目张胆地忤逆敬王。”
陆无尘道：“我去一趟敬王府吧。”
颜缜点头，转向颜绾，“绾绾，你去弄清楚盛安公主最近究竟在做什么。我们虽不便插手，但也不能对局势全然不知。”
“是，长兄。”
江南道湖州某处。
因为一天大多数时间都是昏睡着的，所以楚珺对于时间的概念已经有些混乱了，感觉时间在她身上加速流逝，不过清醒一个时辰，一天就过去了。
这样干等总不是办法。阿珩肯定能找到自己，但现在时间耽误不起。自己这样一直处于被动的状态，实在不利于事态的发展。一时谣言父皇能压下去，但若自己长久不归，卫珩不在平都的事情又被有心之人捕捉到，谣言也会变得可信。总得想点什么办法保持清醒，不然怎么设法逃脱或者报信都是空谈。
陈赞将药端来，不敢看她的眼睛，“喝吧。”
楚珺盯着碗道：“是药三分毒，这药用久了我会怎样，你知道的吧？”
陈赞避而不答，“你身体还没好全，需要休息。”
楚珺自嘲的笑笑，“再这么休息下去，恐怕用不了多久，我这脑子也不会计较喝的是什么了。”
陈赞端着药的手微微一动。
楚珺没再说什么，接过碗看了看，捧到嘴边，突然想了什么似的，“醒来的时候，我似乎闻到一丝花香。是外面的花开了吗？”
陈赞低着头，“是。院墙边有一棵槐花树。”
楚珺闭了闭眼，“槐花啊……我记得，长思殿外也有一棵什么树，每年都会开花，可香了……也是槐花吧？我好像，还想摘花做什么吃的……是槐花饭吗？”
陈赞沉默了片刻，“你记错了，楚珺。长思殿外，是一颗桂花树，也是八月开花。你总吵着要摘桂花做桂花糕、桂花露……”
楚珺接下去，“你说风吹日晒的不干净，吃了会生病，总是拦着我……”她笑笑，“对了，是棵桂花树，是我记错了。”她将手中的碗缓缓端起来，凑到嘴边，嘴里低低地念着，“是棵桂花树……桂花树……”
苦涩的药汁刚入口，陈赞突然劈手夺过楚珺端着的碗，“我去给你拿些吃的，你、你好好休息……”逃一般地匆匆转身出去了。
楚珺看着没有完全关上的门，悬在空中的手缓缓放下，唇角勾起略微的弧度。
这种可以让人保持昏睡而不损伤身体机能的药，用久了却会损伤记忆和头脑。开始陈赞为了让楚珺在路途中保持昏睡，都是在她还没醒来的时候就再喂给她新的一副药，那次楚珺提前醒来听到陈赞和陈易的对话，完全是个意外。
直到抵达湖州，陈赞才减少了用量，让她在一天中有一两个时辰是清醒的。但因为大部分时间都是躺着，吃的也少，楚珺感觉一直没什么力气。
更可怕的是，虽然不明显，别人可能也看不出来，但楚珺能感觉到，自己反应和思维的敏捷程度，已经开始受到影响了。
阿珩会找到自己，但当时自己的预料中可没有“被找到的时候已经变成傻子了”这一条。说实在的，这比元紫琰直接来杀自己还狠——一个思维有缺陷的人，怎么可能成为一国之君？自保都做不到，估计被圈禁在长思殿的元引珂都能来找自己报仇了。
出于此，也必须想办法不喝药了。反抗是没有用的，只能智取。而她与陈赞之间，还有什么可以牵绊的呢？
她与陈赞所求不同，立场相对，终究是不适合在一起的。之前，楚珺只是在一段感情里爱上了别人，辜负了陈赞的感情，这本谈不上对错。然而刚才，她却利用了陈赞对她的感情。虽然陈赞的行为未尝不是自私，但这也不是能毫无愧疚地利用他人感情的借口。
自己大概是越来越卑劣了，楚珺想。又或者某些困境中的不择手段，是走这条路不得不付出的代价？
可惜眼下的境况连太多的感慨时间都没有留给楚珺。她趁着屋中无人的短暂时间，将屋中摆设陈置仔细打量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可以利用的。她想站起来到窗边看看，腿却使不上一点力气。
一股愤懑从心中升腾上来。楚珺忙深吸几口气，不断地提醒自己：冷静下来，冷静下来……
被困于一个不大的房间，对于被困的具体位置全然不知，联系不到任何人，自己又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面对这样的情况，究竟该怎么做？
楚珺心中充满无力感。
看来……只能继续在陈赞身上想办法了，唉。
不一会儿，陈赞回来了，端来些吃的，“吃点吧。你好几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了。”
楚珺没有一点抵触的意思，反而还有几分兴致地接过。
那是一盘桂花糕。
楚珺低头看了看，正要伸手。
“从街上买回来的，肯定比不上你吃过的，要不，还是别吃了，我给你找别的来……”陈赞竟有几分慌乱拦住楚珺，要将她手中的盘子端走。
楚珺端着盘子的手往一边一闪，“不会啊，我觉得看起来就很好吃呢。说着，”用手指掂起一块，很有几分期盼地送入口中。“挺好吃的，你要不要尝尝？”楚珺朝着陈赞端起盘子。
陈赞表情莫名地伸手。
“怎么样？”
“嗯……是……还不错。”
楚珺像得到肯定一样笑着道：“我就说嘛……这桂花糕是在哪家买的？竟和京中苏福记的味道有几分相似。说到苏福记，他们家有几种点心的味道，御膳房都比不上。能做的有几分苏福记的味道，这家店应该很有名吧？”
陈赞有些不经意地道：“嗯，这是银月轩的点心，听说这家酒楼点心很是不错，我便派人去买了些。”
银月轩！世上竟会有这样巧的事——楚珺还真知道这家银月轩！
当时楚珺与卫珩、元墨珏、卫瑛一行人到湖州，住在廖辰星的慕归楼。她在等廖辰星来会合的几天中曾与卫珩在附近转了转，她记得，有家酒楼距慕归楼大约一炷香脚程，因为宾客盈门，来往食客络绎不绝，楚珺专门看了看那酒楼的门楹，正是银月轩！
也就是说，现在她在湖州！而且根据陈赞派人去买了点心的时间来推断，这里离银月轩应该不会太远。
楚珺心中涌上兴奋，面上仍强压着表现出一派平静，“是么？看来的确是名不虚传。只不过，要说点心，应该没有会比苏福记做得更好吃了……不对，除了母亲做的玫瑰糕。”
陈赞似乎想起什么，“小时候你就爱吃这些甜津津的点心，我还以为是因为小孩子都喜欢吃这些。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喜欢吃甜食。”
楚珺笑着将一块桂花糕放进嘴里，“人生自苦，哪能不吃点甜的慰藉自己呢？”
陈赞注视她半晌，“这三年……过得不好么？”
楚珺抬头看他，笑着摇摇头，“想要的那么多，心里一定很苦吧？”
陈赞倏地抬眼。
楚珺却低下头去，兀自吃着盘里的桂花糕。
陈赞猛地站起来，“你还不能多走动，且好好休息。这里很安全。”
楚珺像没听出陈赞的话里有什么玄机一样，顺从地点头，“好。”
陈赞跨出屋门的时候，楚珺突然道：“陈易在哪儿？”
陈赞微微停顿，“他就在这儿。”
楚珺道：“我想听他弹琴，可以么？”
陈赞没有马上回答。
楚珺道：“这儿太静了，连鸟鸣都听不见，我不喜欢。”
陈赞闭了闭眼，“好。我叫他来。”
楚珺道：“谢谢。”
陈赞本想说什么，但又像不知该说什么似的，匆匆离去了。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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