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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丫鬟婆子这才回过味儿来,连忙上前,扶人的扶人,照看的照看,身份尊贵的世家小姐们早就被护送到楼下,几个孔武有力的王府婆子伴着杂乱的脚步声赶过来,场面一片混乱。
红芷刚才一直在六楼,这会儿磕磕绊绊的跑过来一把将小姐给抱住:“小姐……小姐……”
沈雀脑子里却是一片清明,她朝红芷做了个“无碍”的表情,转身再次站到了围栏边上,她还记得刚才传话的小丫鬟的样子。
红芷不明所以,但她看到小姐目色中一片镇静,知道她这么做必然有自己的用意,于是也颤巍巍的跟着往下看去。
她看到白前正领着两个脚步轻盈的侍卫从八福堂赶来,不由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沈雀欢目光停在望京楼的楼门处,嘉宁公主和一位锦络华服的少女正被宫婢们护送着出了望京楼,随后是几位世家小姐,她看到沈雁君也被扶着走了出去,这些人全都不约而同的朝楼上张望,也正好对上沈雀欢如鹰的审视目光。
沈雀欢将每个人的眼神尽收眼底,当扫过一个步履仓皇的身影时,沈雀欢突然朝白前大喝:“那个系青色腰带的女人,抓起来。”
她常年混迹在军中,声音从胸腔里发出来又沉又响。白前身后的两个侍卫比白前的动作还快,在众人都还没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将人给擒服。
红芷看得激动:“抓到了,抓到了……”
“晚了!”沈雀欢的声音轻的像一缕浮烟。
侍卫虽然在第一时间钳住了那女人的脸颊,以防止她服毒自尽,可在侍卫的手还没接触到对方时,女人的身子已经不受控制的战栗开了,随后有大股的血色从那侍卫的手指间涌了出来。
在一片女子的惊叫声中,沈雀欢的心一寸一寸的凉了下去,以这样的手段和反应速度,沈雀欢只想到了一种人——东境死士。
终于……来了!
她感觉到自己一只脚已经踩进了虎穴里。
沈雀欢转身下楼,快走出楼门口的时候她听见楼下隐有喧哗之声,走出后就看到森然的京都卫兵立在院子里,朝宁被人抬着出了望京楼,那些护卫严严实实的把公主保护起来,看样子,不打算将这件事定义为偶然事件。
作为当事人的沈雀欢,势必也要随之进宫了?
进宫也好,至少在路上能照应着朝宁,还不知道那个东境死士是冲着朝宁来的还是冲着她来的。
思忖间,忽然听见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她身侧响起,“来人!”
沈雀欢对上一个锦衣华服的明艳少女,她梳着云罗暨,耳朵上翡翠水滴坠子悠悠的晃动在脸颊两边,她有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姿色和沈雁君不分伯仲。
应该是锦容郡主。
沈雀欢肃然的站在那,就见锦容纤指忽然朝她指过来,“抓住她,我看到她与朝宁起了争执,推了朝宁。”
众人一片哗然。
沈雀欢没有忽略掉她脸上露出的那抹狠厉,紧接着一阵训练有素的脚步声,沈雀欢已经被京都卫围在了中间。
一句话,沈雀欢成了导致朝宁坠楼的罪魁祸首。
沈雀欢盯着锦容:“我既然推了公主,为什么还要救她?若公主醒来,我岂不是要露馅了吗?”
“救公主,你可以暂时瞒天过海,逃出荣王府亡命天涯,但若你不救公主,你会立即被捉拿,两害取轻,你差一点就蒙混过关了。”锦容郡咄咄逼人,半分余地都不打算留。
“那这个丫鬟呢?你难道会说她是和我一伙的?”
锦容讪讪然笑着:“这个人行事做法分明就是受过训练的,或者你在故布疑阵,又或者正如你说的,她和你分明就是同谋!”
沈雀欢与她沉默的对望,不对,她的表情太笃定了,好像料定了朝宁不会醒过来。
沈雀欢向朝宁的方向寻了一眼,那里有层层卫兵守护,婢女侍卫一大堆,可不知道为什么,沈雀欢的心还是不受控制的揪了起来。
两相对峙,沈雀欢忽然感觉肩膀一重,侧身却看到丫鬟初雯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身后,正将祁霖玉送给她的那件赤狐披风穿在她的身上。
“小姐,小心着凉。”初雯的语气一如平常的清婉。
沈雀欢目色一顿,她并没有带初雯出来,她怎么在这儿?而且……大家这会儿瞧她的目光为何显得惊惧?周围气氛瞬间凝滞了似的。
沈雀欢去看锦容郡主,她的目光停在她身上的披风上,脸色像纸一样白。嘉宁公主和沈雁君目露惊恐,其他不明所以的人也被这几人的表情所摄,特别是这些穿着黑色缎袍的京都卫,竟然犹豫的缩回了针锋相对的矛戈刀佩。
沈雀欢不由皱眉,朝初雯寻了一眼,初雯低着头,额角几不可查的紧绷着,是一个强自镇定的神情。
有人低声轻呼:“真……真的是赤狐轻裘吗?”
赤狐轻裘?沈雀欢抬手摸了摸初雯罩在她身上的这件披风,再想了想刚才众人的反应,难道这件披风代表着什么不成?
沈雀欢眉头微蹙,心中腾起一股莫名的憋闷。
这算什么?
“三小姐。”一直沉默着的白前,忽然走了出来,他神情肃穆,对沈雀欢拱手道:“让您受惊了,小人带您到前厅休息吧?”
锦容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她的眼睛泛红,急促的呼吸让她气息哽咽:“休想!”竟是色厉内荏的口气。“谋害公主,其罪当诛,还不给我就地正法。”
如果刚才的锦容郡主尚属镇静从容,那么现在的她已经毫无理智。
白前微向前迈出一步,挡在沈雀欢身前,笑着起来,叙旧似的道:“郡主可曾听说,景历十九年,望京楼刚建好那会儿,躅国使臣在望京楼坠亡,躅朝二皇子震怒,斥责咱们大樾朝居心叵测,当时咱们王爷只用了半个时辰,就查出谋害躅国使臣的凶手就是二皇子身边的侍卫之一。”说到这儿,白前声音微顿,“郡主,您可想知道王爷是怎么把凶手给找出来的?”
白前平时随和机敏,从来都不曾用沉稳内敛的一面示人,锦容和她也打过几次交道,她目中些许犹惑,强自镇定道:“白总管是想暗示本郡主,这件事应该交给靖安王殿下解决吗?”她嘴畔挑起一抹讥讽的笑,“今日大伙奉的是太后懿旨,受伤的是当朝公主,靖安王想要护短,还是亲自到皇上面前陈情吧。”
经锦容一提醒,这些京都卫立刻明白过来,这件事牵连甚广,关系到公主的性命安危,就算是靖安王,也未必能消除皇帝的怒火。
所以,锦容话音刚落,那些侍卫撂下的佩刀再一次朝沈雀欢指了过去。
只不过这次被刀锋围住的,还有初雯和白前。
白前却是笑了,“郡主,小人提到躅国使臣之案,只是想说……今天这件事和当初那件多少有些相似,就像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没有证人时,咱们找到了不止一个证人。”
锦容皱起眉头。“你什么意思?”
白前却朝望京楼四面环绕的巨松林中望去,不知什么时候,二十几个人影从松枝后露出了身形。
四下皆惊。
白前声音沉沉入耳。“这些人幼时聋哑,由专门的画师教授画技,当年躅国使臣坠亡案,有十一个人看到了当时的情景,而且这些人画出的情形……一模一样。”他将目光从远处收回,缓缓落向人群中的锦容,她额头上沁着薄汗,掩也掩不住的仓皇从眼底流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