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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雀欢垂着头看不清表情,长儒有些意外的看了看陆兮若,闲云野鹤当惯了,他也有些不习惯后宅的阴蔽,又想,让沈雀欢回京前碰一碰晦气,未尝不是好事。
白前取完东西正赶回来,看到沈雀欢低眉顺眼的在地上跪着,心下一惊,忙上前道:“侧王妃,王爷交了正事给沈氏父女,莫不要耽误了,你看……”
靖安王小厮的面子还是要给的,陆兮若玉手一挥,朝以翠道:“王爷今日事多,咱们明日再来。”
说罢上了轿辇,前呼后拥的离去了。沈雀欢早就从地上爬了起来,长儒瞧着她很是好奇:“你今日怎么了?这么好欺负?”
“她毕竟是王爷的女人。”沈雀欢着实积了些口德,到底没把那句“打狗看主人”的话说出来。
长儒见她很是长进,颇欣慰的笑了。
白前将二人送道梅安居,才将手上拖着的锦盒递给沈雀欢,他四下打量着这个院子,奇怪道:“姑娘,您和先生怎么搬到这处了?”
沈雀欢顿了一顿,“王妃要拿以前的院子待客,我和我爹就俩人儿,住哪儿都成啊。”她话说的真是帅气逼人。
白前眼睛眨了眨,尴尬的笑了:“那小的告退了。”
沈雀欢舒坦了许多,捧着锦盒到了长儒书房里,长儒很反常的夸赞她:“你多少悟到了一些女人的处事之道。”
沈雀欢笑的谦虚:“是您教的……好”尾音在打开盒子的同时拐掉了,镶嵌着珠宝玉翠的百花争艳木雕锦盒里躺着的,竟是一个白白胖胖的……大馒头。
沈雀欢小心翼翼将那馒头取出来,惶恐的问长儒:“会不会让白前给调包了?”
长儒见到那馒头时也十分诧异,但他马上明白了王爷的意思,提笔在纸上写了“争气”二字送给沈雀欢:“这是谜底,送给你自勉。”
沈雀欢眸中的精光明明灭灭,看得出她此时正有十分复杂的情绪涌上来,但她很会自持,忍了许久咬牙说了句:“谢谢”,便拿着馒头和长儒的丹青,聘婷而去了。
长儒拾起她落在案上的那只精美盒子,把玩了许久,啧啧称叹:“这不识货的模样与你娘倒是十分像。”
靖安王尊驾到邯州的消息不胫而走,第二日门庭外热闹非常,邯州城里各大世族宗亲均派人来邀约拜会,这些人也只并无什么机会能够面见靖安王,排着长龙把礼物送进去便也打道回府了,女眷们的求见反倒执着了许多,她们当然不敢明目张胆的去拜见靖安王,但借着拜见侧王妃的幌子,说不定能借机目睹一番靖安王的风姿。
荣王府迎客堂里已被各世家女眷挤得落不下脚,却也迟迟不见侧王妃的行踪。
此时的陆兮若,正任由丫头们妆点着头面,她瞧着镜中自己着了浓妆的模样,冷笑着说:“现在想起本妃了么?”目光中充满了轻蔑。
以翠举着两款珠花,对着镜中人问:“主子喜欢哪个?这都是去巾州前,奴婢去铺子里取回来的,外头没有的样子。”
陆兮若就着她的手端详了一会儿,选中了镶嵌翡翠的。以翠料想她也该喜欢这个,称赞道:“这满京城顶华丽的首饰都出在咱们朋来商号,主子的首饰随便挑一件出来,都是别人没见过的。”
以翠隔三岔五便会去铺子里取首饰,靖安王对此并不十分上心,实则首饰这东西对朋来号来说算不上贵重。没想到京中女子却对陆兮若的装饰十分关注,她每戴出一样新的,便会被不少世家女郎效仿了去,朋来金铺的首饰反倒因此热卖了起来。
等到日上柳梢的时候,陆兮若才由以翠扶着进了迎客院,一室莺莺燕燕的围上来,行礼、赞誉、客套……好不热闹。
白前此时却奉命到了梅安居,昨日白前尽忠尽责的将沈氏父女换院的事情禀报给了靖安王,当时靖安王便下令:“将本王寝殿旁边的两间侧殿收拾出来给长儒先生住,左右本王近日要与先生参经论道,也省得先生来回辛苦。”
白前顿了顿,犹豫着问:“王爷的意思,是让长儒先生自己来住?还是说……”
靖安王执书的手向一边移了移,露出个奇怪的目光盯着白前:“沈小姐尚在闺中……”
白前心下了然,“尚在闺中”的意思就是得和王爷避嫌了,王爷果然思虑周全。
想到这儿时,靖安王又说了后半句:“闺中女子自己住总归不安全,也一并搬来吧。”
“……啊……是,是,奴才这就去准备”
白前低眉顺眼的退出殿来,仔细琢磨了一下,王爷后半句其实也在理,王爷一直不在意俗世俗套,果真是清心寡欲正人君子!
长儒和沈雀欢却倍感意外,长儒心里合计,这样一来那个陆侧妃岂不是恨透了雀欢,还没进京她便树此大敌,似有不妥。
沈雀欢心里也在合计,自己正愁不知察康王旧部这件事如何开口呢,如果住的近一些,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说不定在饭桌上就把这事儿敲定了,岂不是绝妙。
于是,还没等长儒反对,沈雀欢已经替他应允了。“王爷美意,我父女二人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白前办事十分爽利,差了几个奴婢将长儒的书打捆装好,不足一个时辰就把移居的事办妥了。
离开梅安居前,沈雀欢接到了王青臣的一封告别信,内容大概说的是“吾乃王氏宗孙,承蒙王氏祖业庇佑,自当以身效族,吾婚应族内长辈共谋,沈小姐之情义青臣愧不敢受……”
原来,王青臣真的如满粟姑姑所说,将一件小事误会成了大事。
沈雀欢心想,幸好那本书被满粟追回来了,这事儿弄的……
到了正院儿,俩人本应去当面道谢的,却被告知王爷出去了,于是二人便各回各屋了。
沈雀欢之前还一直担心,靖安王会弄个闺阁给她,进到自己房间后心才落了地,屋子里清清爽爽,四方茶桌、锦被一床,隐隐还有股如兰的味道。
以冬款款从外头走进,身后跟着个唯唯诺诺的丫头,“小姐,这是王爷找来伺候您的,请您示下该如何安置。”
“伺候我?”沈雀欢打量几眼以冬,总觉得她今日对自己的语气好的太多,不由谨慎道:“以冬,我最近可没得罪你吧?”
以冬模样还是端端正正的,眼珠子却朝她一瞪,“也给长儒先生派了书童,都是王爷从京都带过来的,说让您和先生直管放心差使。”
这么说,便是自己正经八本的奴婢了?
沈雀欢明白靖安王的意思,猜想他们回京的日期不会太远了。于是向以冬正经八本的道了谢,以冬睨了她一眼便走了,留那丫鬟颤巍巍站在屋中间,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沈雀欢问她:“你是哪儿的人?叫什么?”
丫鬟:“回小姐,奴婢叫红芷,衜阳人。”
“哦,那你衜阳口音可是不重。”。
红芷颤了一下,回道:“奴婢……奴婢打小就被人伢子拐到关中了,辗转卖到京城,这才被王爷挑中伺候小姐。”
靖安王送过来的奴才,身份自然不必怀疑的,但她说话时目光躲闪,应该不是被训练过的人,或许是王爷授意她隐瞒自己什么。她越是这样沈雀欢越想刨根问底。
“我呢,最不喜欢别人骗我,甭管你是谁的人……”从前在军营里她惯常用这样的开场白审江深身边的小厮。
谁知红芷也才听了一句开场,竟“扑通”一声跪倒,连连磕头:“奴婢该死,王爷让奴婢直管同小姐实说,奴婢还是没说实话,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沈雀欢心里泛起一丝不安,她这模样,怎么像是惊弓之鸟似的?不过她还是缓了口气道:“王爷即让你实说,你说实话便是,有什么遮遮掩掩的。”
红芷垂着头,看她的举止不像是小门小户的女子,“奴婢打小就被卖给了官伢子,也曾在大户人家做过下人,去年被转送给了旁家做管事,半年前奴婢原主家遭了官司,新主嫌奴婢晦气,便将奴婢卖去了胭脂巷,幸得王爷相救,奴婢才能摆脱那龌龊之地。”
沈雀欢见她十指纤长,仪态稳重,言语也是恭顺温婉,看着非常的顺眼,这种感觉她从前有过,沈雀欢将她刚才说的话回味了一番,目中忽的一闪:“你那旧主莫非是……护国公府?”